出乎我的意料,齊易芝並沒有和我說話,依舊每天和李樹南一同上課下課。一看到他們從遠處飛也似地奔來,我內心的怨氣就無處發泄,也不知該如何奪回這段本屬於我的純真友誼。

下晚自習時,我匆忙出了教室。在經過齊易芝書桌時發現她在寫日記,仍舊是去年我送給她的那個淡藍色日記本。我忽然有點難以自製的感慨,可一看到李樹南在旁邊背對著等她,我的心就難以言明地疼痛。

齊易芝啊齊易芝,十幾年的感情,難道真不如一個男孩在你心目當中的位置嗎?

看著她一臉甜蜜地用手捂著日記本在那兒書寫,渾然不覺我們這份經曆了十幾年風霜的友誼即將瓦解。想著想著,一向要強的我竟然差點就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奪回這份屬於我的友誼。辦法隻有一個,就是拆散她和李樹南的關係。

於是,潛伏在暗出的我等著他們走後又回到了教室,將齊易芝的日記本偷偷拿走了。我將這個淡藍色的本子藏在衣服裏,在去班主任家裏的路上不停幻想著第二天李樹南被老師當眾批評,並把家長叫來的場景。頓時,我嘴角一撇,心裏充滿了無限希冀。

可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沒有任何老師找過李樹南和齊易芝。我心裏怨憤著,難道老師也要袒護他們嗎?

辦公室裏,老師沒對我作任何解釋,隻是讓自己去看那個淡藍色的日記本。我輕輕地翻開它,像當日我送到齊易芝手裏一樣。

“我想,我該和李樹南一起,因為每次看到思琦載我上坡的時候都好吃力。”“我不知道怎麼和思琦解釋,我根本就不喜歡李樹南,僅僅隻是把他當自己的哥哥一樣看待,而他也隻是幫我當自己的妹妹。”“我要開始微笑著生活,因為隻有這樣,思琦才不會那麼難受……”

每一頁,全然都是關於我的文字。當翻過最後一頁時,早已淚流滿麵的我終於知道,那段純真的友誼原來從未離開過我。

斜斜照射的暖陽中,我懷抱著淡藍色的日記本向齊易芝緩緩走去……

十七歲的眼淚

當她懷抱一摞與眉齊高的課本轉學到我們班時,高一課程已緊張進行了一個月。

班主任擔心她無法跟上課程的進度,於是安排她與我這個中考入學成績年級第一的班長坐到了一塊兒。為了表示對外來人員的友好,班主任特地從課程裏安排出十分鍾,作為她的自我介紹時間,以便能更快地融入到這個溫暖的集體裏麵來。

她紅著臉,努力抑製因搬書勞累而發出的喘息。盡管如此,還是不難看出她的緊張。她語無倫次地說了一段,我用幾句話就能全然概括出來。無非是我來自某某學校,家住某區。可如此簡單的幾句話,她硬是扯了半天,才闡述完全。

當她尷尬地回頭對側旁的班主任說:“老師,我介紹完畢了。”台下哄然大笑。後排調皮的男生說;“你是無名俠女啊?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她習慣這樣了,她是做好事壞事都不留名的無名英雄。”“她就沒有名字吧?”......

諸如此類的閑語,將整個課堂掀至沸騰。她漲紅了臉,高高的馬尾甩成一團,一邊大聲說著自己的名字,一邊伸手示意大家安靜。可她的力量是那麼單薄,幾十人的聲波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強大,仿佛一股無堅不摧的洪流,把她的聲音,包括動作,一並淹沒了。

最後,班主任看她實在掌控不了局麵,不得不上前幫忙。她在細細碎碎的吵嚷中,完成了“別開生麵”的自我介紹。

她,便是我此時的同桌。名叫張茜茜,來自遙遠的烏魯木齊。

“張茜茜,聽說我們這裏是晚上的時候,你們那邊是清晨。那麼,我們上早自習的時候,你會不會條件反射,不顧一切地拚命打瞌睡呢?”她剛一坐下,後排的調皮男生就探頭前來搗亂了。

張茜茜無言以對,隻能沉默著自理書本。我甭著臉回道:“我看你不像雲南人,倒特像北美洲的流民。事兒幹得不多,廢話倒不少!”

調皮男生一看我這樣兒,知道我是在維護同學的利益,出於理虧,隻好悻悻地走了。

“嗬嗬,謝謝。我叫張茜茜。”她微笑著,百忙中騰出一隻手,遞到我的胸前。

“沒關係,我叫顧小安。班長。以後有什麼事兒,找我就行。”說完,緊緊握住她的手。

就這樣,我們相識了。

放學後,張茜茜把她的課本一一羅列出來。我詫異地看著她。

“嗬嗬,得寫上名字,要不會弄混淆的。”她提起一支中性筆,在我麵前晃晃。

“這麼多書,我幫你吧!”原本起身打算直奔食堂的我,又坐了下來。

她把一本已經寫好名字的課本移至我麵前,示意我照著寫。我一看,頓時傻眼了。默默叨念著:“張茜茜(xixi)。”我記得,這兩個字好象是讀xi的。

原本,這沒什麼。可我說的是典型的雲南普通話,平翹舌不分,所以,張(zhang)茜茜(qianqian)就硬是給我讀成了張(zang)茜茜(xixi)。

“髒兮兮?”她一臉茫然,略帶不悅地審視著我,像是等待我的回答。

“不...不...不是嗎?字典裏...好象...是的。”

“張(zhang)茜(qian)茜(qian),Do you understand?。”她張大了嘴巴,像教小孩讀拚音一般,聲母韻母分開,嚴肅地看著我,示意我跟她說一遍。

看架勢,不讀是不行了。我硬著頭皮,跟她學了一遍。她笑笑,居然跟我說謝謝。天啊!烏魯木齊的女孩兒真怪!

為了證明我所讀其然,張茜茜走後,我悄悄從課桌裏翻出《現代漢語詞典》,仔細查閱。果不其然,茜字真有兩個讀音!

午後,張茜茜還未到校,我便早早把最權威的《現代漢語詞典》給翻開了。明目張膽地擱置在課桌中央,等她一來,好立刻證明我的博學多才,所讀非誤。

她剛坐定,還未得以喘息,我便側頭詢問了:“張茜茜(xixi)同學,你說我讀的錯了,是嗎?那你自己看。你總不至於說,這詞典也錯了吧?”

她不理會我,顯然有些生氣。我硬把詞典推到她麵前,她才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接著道:“很多字都是多音字,都有幾個不同的讀音。我的名字,用的就是茜(qian)這個讀音,你非得生拉硬扯,把它讀成茜(xi),我有什麼辦法?倘若你真喜歡查的話,你幹脆把全班同學的名字都查一遍,改一遍好了!”

猛然,我覺察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有些無趣。可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得那麼大聲,讓我這個班長下不了台,我隻能牽強地道:“張(zang)茜茜(xixi),本來就是張(zang)茜茜(xixi)!”

後排的男生大抵是聽到了我與她的爭吵,頓時喧鬧不堪,衝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嘲笑:“髒兮兮!髒兮兮!......”

張茜茜起身解釋,殊不知,後排男生竟以為她要逃跑,猛推桌子想擋住她的去路。就這樣,張茜茜被突如其來的衝力掀倒在課桌間的夾縫中,狼狽至極。一瞬間,四麵八方的嘲笑,歡呼與掌聲,再次如流水般湧來。

張茜茜在夾縫中掙紮了許久,未見湊效。片刻,班主任聞聲而到。

張茜茜大哭一場之後,義無返顧地搬離了座位。

我知道,我的行為深深刺傷了她。這個原本溫暖的班級體,無意中,給了她太多傷疤。我雖有意為自己的過失道歉,卻苦苦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

從班主任那兒打聽到,月底是張茜茜的十七歲生日。我特意在她未到之前,召集全班同學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最後,決定挪用部分班費,為這位新來的同學祝賀。

終於,在一片鮮花與熱烈的掌聲中,張茜茜解開了心中的疙瘩。隻是,對於我,她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當晚,我送了她一份禮物。那是我花了一天時間來挑選的日記本,厚實異常。書本內頁,粘有一封綿長真摯的道歉信。信末,我提出了要求:要是你肯原諒我的話,希望你能回來,我想,我們會成為最要好的朋友。

半夜,我遲遲難眠。想象著,第二日張茜茜回來時,我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與她說話,徹底消除我與她之間的隔閡。

事與願違。一周後,我仍舊沒有發現張茜茜有絲毫想要搬回的念頭。那些天,我沉浸在憂傷與愧疚之中。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感覺到,一個小小的錯誤,竟會讓兩個人的友誼,瞬間瓦解。

度日如年的煎熬,讓我對學習失去了興趣。我想,再這樣下去,我將會徹底與高考無緣。於是,我決定單獨找張茜茜談話。即便她不肯原諒我,那我也已經盡力,可以安心學習了。

傍晚,張茜茜騰抄筆記。我待其他同學走後,鼓足勇氣上前輕問:“你有沒有打開我送你的禮物?”她點點頭,熱情洋溢地說了聲謝謝。

我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接著問:“那你看了書中的東西沒有?”

“沒有啊!裏麵有什麼東西啊?我怎麼沒發現?”

幾分鍾後,我和她在同一張桌子上,艱難地取出了那封信件。因為我當時太過於緊張,生怕它會從紙頁的夾縫中掉落出去,於是多塗了一點膠水。最終,弄巧成拙,兩張紙粘到了一塊兒。

暮色四合的時刻裏,我與她相互對望,一同笑出了淚水。

張茜茜搬回那天,後排男生齊齊高呼,夾道歡迎。我能看到她眼裏噙滿了淚水。這些天,他們與我一般,徘徊在愧疚與憂傷之中,等待一個名叫原諒的東西回來。

我想,眾人都明白了,雖是不期而遇的友誼,也要用心,方才換得。

讓友情穿越一個迷茫冬季

物理課上,正當我被玄乎至極的相對論吸引得忘乎所以時,辛小歌忽然猛拍我的肩膀:“小子,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這可是很多學者都容易忽視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