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所塑造男性藝術形象的故事情節賞析4(2 / 3)

西門慶又叫喚了陳經濟來,說道:"姐夫,我養兒靠兒,無兒靠婿,你就如我的親兒子一樣。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你發送我入了土。好歹一家一計,幫扶著你娘們過日子,不要叫人笑話。"又吩咐說:"我死後,緞子鋪是五萬兩銀子本錢,有你喬親家爹那邊的本利,都還給他。讓傅夥計把貨賣一宗交一宗,賣完不要再開了。吳二舅絨線鋪是五千兩,都把貨物賣盡了收到家裏來。李三、黃四身上還欠五百兩本錢、一百五十兩利錢沒算,要了來發送我。你隻和傅夥計守著家門這兩個鋪子吧。印子鋪占用銀子二萬兩,生藥鋪五千兩,韓夥計、來保到南邊販貨四千兩。開了河你早去接船,賣了銀子交進來,你娘們盤纏。......"說完,哽哽咽咽的哭了。陳經濟道:"爹囑咐,兒子都知道了。"不一會兒,傅夥計、甘夥計、吳二舅、賁四、崔本都進來看望問安。西門慶一一都吩咐了一遍。一日來看的人很多,見西門慶不好的沉重,都歎氣而去。

月娘癡心,隻指望西門慶病有好轉,誰知過了兩日,到了正月二十一日五更時分,西門慶昏迷不醒,喉嚨裏發聲如牛吼一樣,喘息了半夜,挨到天將明的時候,竟斷氣身亡。這個"富而多詐奸邪輩,壓善欺良酒色徒"的西門大官人,三十三歲就嗚呼哀哉了。

[藝術賞析]

《金瓶梅》人物世界中的男男女女,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在"酒色財氣"的欲潭中翻滾,步履艱難地走完了各自苦澀的人生之路。

西門慶之死,是他長期縱欲過度的必然結果。作為書中的生活"強者",他在官場和商場天馬行空般地遊走自如,一副誌得意滿之態。在情場上,西門慶更是將其發展到極致。雖然家裏有了一妻六妾,他還經常去嫖妓;並陸續奸淫了不少婢女與手下人的妻子:春梅、迎春、蘭香、如意兒、來旺妻、韓道國妻、賁地傳妻......淫欲無度,身體不支。但他卻不思悔改,在生命的最後兩個月,又姘上了義子王三官的守寡母親林太太。心裏還想著義子王三官那燈人兒一樣美麗的媳婦。在奸淫新人時,對舊人還一一不放過。見到同僚何千戶的娘子,又目搖心蕩,"未曾體交,精魄先失",不能自己,馬上把新來仆人的妻子蕙元來解饞......其手段之多樣和無恥,令人咋舌:或豪奪巧取,或嫖妓淫亂,或另置外室。對婢女丫環則"收用",對閥閱女性則"偷情",對下人的妻子則不擇時間地點,隨時奸淫。除此而外,他還無恥地玩男色,強迫和利誘一些男性藝人、男仆供他玩樂。總之,無論對妻妾奴仆,還是外室、妓女,西門慶都對她們極盡蹂躪摧殘之能事。不僅不分日夜地奸淫她們,為了瘋狂泄欲,還購製和設計製作了許多淫藥、淫具。在奸淫她們的過程中,要她們作無恥之事,使她們備受摧殘,非常痛苦。甚至強迫她們說最卑屈的話,以宣泄個人淫欲;強迫她們裸著身子下跪,用鞭子抽她們,用香燒炙她們,以滿足他的占有欲和虐待癖。最為令人發指的是,當西門慶在情欲場上的瘋狂行為達到極點時,他連婦女的月經期也不放過......

在《金瓶梅》中,我們看到,隨著西門慶財富的增加,權勢的膨脹,不僅使他能無休止地去占有女人和縱欲,也使他在情欲場上的貪欲與日俱增。他自己竟是這樣認為:"咱聞那佛祖西天,也隻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咱隻消盡這家私......就使強奸了嫦娥......也不減我潑天富貴。"毫無疑問,在這裏,權勢和財富,成了縱欲的基礎。那些媒婆、鴇兒、拉皮條的,正是因為這兩樣而去奉承西門慶,那些被西門慶蹂躪的女子,也多因此而受他的誘騙,出賣了自己的自由和貞操。

從現象看,西門慶在他人生的所有重要戰場(商場、官場和情場)上,都所得甚多,似乎真是個生活的"強者"。他曾躊躇滿誌,自道:"在下......也有幾萬產業,忝居武職,交遊世輩......也有五六房(妻妾),去年第六房賤內,生下孩子,咱萬事也是足了!"然而,他終於未能永遠占有這一切。當他在走著"成功"之路時,也就播下了敗亡的種子。就在他進入官場最得意的時候,他最珍愛貴重的獨生兒子官哥兒夭折了,他最寵愛的李瓶兒病死了。而就在他最恣意妄為於情場的時候,死亡也如影隨形,結果,終因酒色過度,油幹燈滅。

二、塑造陳經濟藝術形象的故事情節賞析

陳經濟因鞋戲金蓮

[故事節錄]

宋惠蓮死後,潘金蓮百般稱快。時值酷暑,西門慶在花園中散發披襟避暑,與妻妾在涼亭飲酒、玩耍。眾人散去,西門慶與潘金蓮在葡萄架下縱淫。次日,潘金蓮才發現少了一隻紅繡鞋。

一日,西門慶到外邊去了。婦人約吃飯時起來,換睡鞋,尋昨日腳上穿的那一雙紅鞋,左來右去少一隻,問春梅。春梅說:"昨日我和爹攙扶著娘進來,秋菊抱娘的鋪蓋來。"婦人叫了秋菊來問。秋菊道:"我昨日沒見娘穿著鞋進來。"婦人道:"看你胡說!我沒穿鞋進來,莫不是我光著腳進來了。"秋菊道:"娘,你穿著鞋,怎麼屋裏沒有?"婦人罵道:"賊奴才,還裝傻兒!反正隻在這屋裏,你替我老實尋找。"這秋菊三間屋裏,床上床下,到處尋了一遍,哪裏能找到那隻鞋。婦人道:"肯定我這屋裏有鬼,拿了我這隻鞋去了。連我腳上穿的鞋也不見了,要你這奴才在屋裏做什麼?"秋菊道:"倒隻怕娘忘記落在花園裏,沒曾穿進來。"婦人道:"敢是昏了!我鞋穿在腳上沒穿在腳上,我不知道。"叫春梅:"你跟著這賊奴才,到花園裏尋去。尋出來還好。若尋不出我的鞋來,教她在院子裏頂著石頭跪著。"這春梅真個去了,花園到處,及葡萄架跟前,尋了一遍兒,哪裏能找來,再有一隻也沒了。正是:都被六丁收拾去,蘆花明月竟難尋。尋了一遍兒回來,春梅罵道:"奴才,你媒人婆迷了路,沒的說了!王媽媽賣了磨,推不得了!"秋菊道:"什麼人偷了娘的這隻鞋去了?我沒曾見娘穿進屋裏去,肯定是你昨日開花園門,讓哪個拾了娘的鞋去了?"被春梅一口唾沫噦了去,罵道:"賊見鬼的奴才,又攪纏起我來了!六娘叫門,我不替她開?一會兒就放進人來了。你抱著娘的鋪蓋,就不經心瞧瞧,還敢要嘴。"一麵推她到屋裏,回婦人說沒有鞋。婦人教她院子裏跪著。秋菊把臉哭喪下水來說:"等我再往花園裏尋一遍,尋不著隨娘打罷。"春梅道:"娘不要信她。花園裏地掃得幹幹淨淨的,就是針也尋出來,哪裏能找出鞋來!"秋菊道:"要是我尋不出來,教娘打就是了。你在旁插什麼嘴?"婦人對春梅道:"算了,你跟著她這奴才,看她哪裏尋去。"

這春梅又讓她在花園山子底下各雪洞兒、花池邊、鬆牆下,尋了一遍,沒有。她也慌了,被春梅打了兩個耳刮子,就拉回來見婦人。秋菊道:"還有那個雪洞裏沒尋哩。"春梅道:"那裏藏春塢是爹的暖房兒,娘這一向又沒到那裏。我看你去,尋不出來,我和你沒完。"於是讓她到藏春塢雪洞內。正麵是張坐床,旁邊香幾上都找了,沒有,又到書篋內尋。春梅道:"這書篋內都是他的拜帖紙,娘的鞋怎麼到這裏?你磨時捱工夫兒,翻的亂騰騰的,惹他看見又是一場兒,你這歪剌骨可死成了。"良久,隻見秋菊說道:"這不是娘的鞋!在一個紙包內,裹著些棒兒香、排草。"取出來給春梅瞧,"這不有了娘的鞋?剛才還挑唆打我。"春梅看見,果是一隻大紅平底鞋兒,說道:"是娘的怎麼能到這書篋內?好蹊蹺的事!"於是走來見婦人。婦人問:"有了我的鞋,肯定在那裏?"春梅道:"在藏春塢,爹暖房書篋內找到的,和一些拜帖子紙、排草、安息香,包在一處。"婦人拿在手內,取過她的那隻鞋來一比,都是大紅四季花嵌八寶緞子白綾平底繡花鞋兒,綠提根兒,藍口金兒。隻有鞋上鎖線兒不一樣:一隻是紗綠鎖線兒,一隻是翠藍鎖線,不仔細認不出來。婦人穿在腳上試了試,尋出來這一隻比舊鞋略緊些,方知是來旺兒媳婦子的鞋,"不知幾時給了賊強人,不敢拿到屋裏,悄悄藏放在那裏,不想又被奴才翻將出來。"看了一回,說道:"這鞋不是我的鞋。奴才,快給我跪著去!"吩咐春梅:"拿塊石頭給她頂著。"那秋菊哭起來,說道:"不是娘的鞋是誰的鞋?我已替娘尋出鞋來,還要打我。要是還尋不出來,不知會怎麼打我哩!"婦人罵道:"賊奴才,不要貧嘴!"春梅一麵掇了塊大石頭頂在她頭上。那時婦人另換了一雙鞋穿在腳上,嫌房裏熱,吩咐春梅把妝台放在玩花樓上,在那裏梳頭去。梳了頭要打秋菊。

陳經濟早晨從鋪子裏進來尋衣服,走到花園角門。小鐵棍兒在那裏正玩著,見陳經濟手裏拿著一副銀網巾圈兒,便問:"姑夫,你拿的什麼?給了我玩吧。"經濟道:"這是人家當的網巾圈兒,來贖,我尋出來給他。"那小猴子笑嘻嘻道:"姑夫,你給了我讓我耍罷,我換給你件好物件兒。"經濟道:"傻孩子,這是人家當的。你要,我另尋一副兒給你耍。你有甚麼好物件,拿來我瞧。"那猴子便從腰裏掏出一隻紅繡花鞋兒與經濟看。經濟便問:"是哪裏的?"那猴子笑嘻嘻道:"姑夫,我對你說了吧,我昨日在花園裏玩,看見俺爹抱著俺五娘兩隻腿在葡萄架兒底下。後俺爹進去了,我跟俺春梅姑姑要果子,在葡萄架底下拾了這隻鞋。"經濟接在手裏,曲似天邊新月,紅如退瓣蓮花,拿在掌中恰好三寸,就知是金蓮腳上之物,便道:"你給了我,明日另尋一對好圈兒給你耍。"猴子道:"姑夫你休哄我,我明日就問你要了。"經濟道:"我不哄你。"那猴子一麵笑的跑了。

這陳經濟把鞋褪在袖中,自己尋思:"我幾次戲她,她口兒且是活。說到中間,又溜了。不想天借其便,此鞋落在我手裏。今日我著實撩逗她一番,不怕她不上帳兒。"正是:時人不用穿針線,那得工夫送巧來。經濟兜著鞋,直往潘金蓮房來,轉過影壁,隻見秋菊跪在院內,便戲道:"小大姐,為什麼來投充了新軍,又掇起石頭來了?"金蓮在樓上聽見,便叫春梅問道:"是誰說她掇起石頭來了?肯定這奴才沒頂著。"春梅道:"是姐夫來了。秋菊頂著石頭哩。"婦人便叫:"陳姐夫,樓上沒人,你上來吧。"這小夥兒忙扒步撩衣上樓來,隻見婦人在樓前麵開了兩扇窗兒,掛著湘簾,那裏臨鏡梳頭。陳經濟走到旁邊一個小杌兒坐下,看見婦人黑油般頭發,手挽著梳還拖著地兒,紅絲繩兒紮著,一窩絲攢上,戴著銀絲鬏髻,還墊出一絲香雲;鬏髻內安著許多玫瑰花瓣兒,露著四鬢,打扮得就是個活觀音。須臾,看著婦人梳了頭,走過妝台,在麵盆內洗了手,穿上衣裳,喚春梅拿茶來給姐夫吃。那經濟隻是笑不做聲。婦人因問:"姐夫笑什麼?"經濟道:"我笑你敢情不見了些什麼兒。"婦人道:"賊短命,我不見了關你什麼事?你怎麼曉得?"經濟道:"你看我好心倒做了驢肝肺,你倒訕起我來。要這麼說,我去了。"抽身往樓下就走。被婦人一把手拉住,說道:"來旺兒媳婦死了,沒了想頭了,卻怎麼還認得老娘?"又問:"你猜著我不見了什麼物件兒?"這經濟從袖中取出來,提著鞋拽靶兒,笑道:"你看這個,是誰的?"婦人道:"好短命,原來是你偷拿了我的鞋!教我打著丫頭,滿地裏找。"經濟道:"你怎麼能到得我手裏?"婦人道:"我這屋裏沒有誰來,想是你賊頭鼠腦,偷了我這隻鞋。"經濟道:"你老人家不害羞。我這兩日怎會往你這屋裏來?我怎麼偷?"婦人道:"好賊短命,等我對你爹說!你偷了我鞋,還說我不害羞。"經濟道:"你隻會拿爹來唬我了。"婦人道:"你好小膽子兒!明知道和來旺兒媳婦七個八個,你還調戲她,想那淫婦讓你戲弄。既然不是你偷了我的鞋,這鞋怎落在你手裏?趁早實供出來,交還與我,你還便宜。自古物見主,不索取。隻要說半個不字,教你死無葬身之地。"經濟道:"你老人家是個女番子,隻會放刁。這裏無人,咱們好講。你既要鞋,拿一件東西,我換給你。不然,天雷也打不出去。"婦人道:"好短命!我的鞋應當還我,教換什麼物給你?"經濟笑道:"五娘,你拿你袖的那方汗巾兒賞與兒子,兒子給了你的鞋。"婦人道:"我明日另尋一方好汗巾兒。這汗巾兒是你爹成日眼裏見過,不好給你的。"經濟道:"不。別的 就與我一百方也不算,我隻一心要你老人家這方汗巾兒。"婦人笑道:"好個牢成久慣的短命,我也沒氣力和你纏。"於是從袖中取出一方細撮穗白綾挑線鶯鶯燒夜香汗巾兒,上麵連銀三字兒都給了他。經濟連忙接在手裏,給她深深的道謝。婦人吩咐:"你好生藏著,不要讓大姐看見,她不是好嘴頭子。"經濟道:"我知道。"一麵把鞋遞與她,把"是小鐵棍兒昨日在花園裏拾的,今早拿著跟我換網巾圈兒耍子"一節,說了一遍。婦人聽了,粉麵通紅,銀牙暗咬,說道:"你看賊小奴才,油手把我這鞋弄得漆黑的!看我教他爹打他不打他。"經濟道:"你氣死我。打了他不要緊,敢就賴在我身上。是我說的,千萬不要說!"婦人道:"我饒了小奴才,除非饒了蠍子。"

兩個正說在熱鬧處,忽聽小廝來安兒來尋,"爹在前廳請姐夫寫禮帖兒哩。"婦人連忙攛掇他出去了。下樓來,教春梅取板子來,要打秋菊。秋菊說著,不肯躺,說道:"尋找到娘的鞋,娘還要打我。"婦人把剛才陳經濟拿的鞋遞給她看,罵道:"賊奴才,你把那個當我的鞋,將這個放在哪裏?"秋菊看見把眼瞪了,半日不敢認,說道:"這就怪了,怎麼跑出娘的三隻鞋來了?"婦人道:"好大膽奴才!你是拿誰的鞋來搪塞我,還說我是三隻腳的蟾?這個鞋從哪裏出來了?"不由分說,教春梅拉倒打了十下。打得秋菊抱股而哭,望著春梅道:"都是你開門,教人進來收了娘的鞋,這回教娘打我。"春梅罵道:"你收拾娘鋪蓋,不見了娘的鞋,娘打了你這幾下兒,還敢抱怨人!幸虧這隻舊鞋,若是娘頭上的簪環不見了,你也推賴別人就是了?娘惜情兒,還打的少。若是我,外邊叫個小廝,辣辣的打上二三十板,看這奴才怎麼樣的!"幾句罵得秋菊忍氣吞聲,不說話了。

當下西門慶叫了經濟到前廳,封尺頭禮物,送提刑所賀千戶,新升了淮安提刑所掌刑正千戶。本衛親識都為他送行,在永福寺。西門慶差了鉞安送去,廳上陪著經濟吃了飯,回到金蓮房中。這金蓮千不合萬不合,把小鐵棍兒拾鞋之事告訴一遍,說道:"都是你這沒才料的貨,平白幹的勾當!教賊萬殺的小奴才,把我的鞋拾了,拿到外頭。被我知道,要將過來了。你不打給他兩下,到明日慣了他。"西門慶就不問誰告你說來,一衝性子走到前邊。那小猴子不知,正在石台基頑耍,被西門慶揪住頂角,拳打腳踢,殺豬似的叫起來,方才住了手。這小猴子躺在地下,昏死了半日。慌得來昭兩口子過來扶救,半日蘇醒。見小廝鼻口流血,抱他到房裏慢慢問他,才知為拾鞋之事。拾了金蓮一隻鞋,因和陳經濟換圈兒,惹起事來。這來昭氣忿忿的走到後邊廚下,指東罵西,一頓海罵道:"賊不逢好死的淫婦、王八羔子!我的孩子和你有啥冤仇?他才十一二歲,曉的甚麼?平白地調唆打他這一頓,打的鼻口都流血。假若死了,淫婦、王八兒也不好過,順不了你什麼氣!"於是廚房裏罵了,到前邊又罵,整罵了一二日還沒完。因金蓮在房中陪西門慶吃酒,還不知道。

晚上上床宿歇,西門慶見婦人腳上穿著兩隻紗綢子睡鞋兒,大紅提跟兒,就說道:"阿呀!如何穿這個鞋在腳上,怪怪的不好看!"婦人道:"我隻一雙紅睡鞋,小奴才拾了一隻,弄髒了我的,哪裏再討第二雙來。"西門慶道:"我的兒,你到明日做一雙兒穿在腳上。你不知,我一心隻喜歡穿紅鞋兒,看著心裏舒坦。"婦人道:"怪奴才,剛才,我想起一件事來,要說時又忘了。"遂令春梅:"你取那隻鞋來給他瞧!--你看這鞋是誰的鞋?"西門慶道:"我不知道是誰的鞋。"婦人道:"你看他還打張雞兒哩!瞞著我黃貓黑尾,你幹的好事兒!就是死了來旺兒媳婦的一隻臭蹄,寶上珠也一般,收藏在山子底下藏春塢雪洞兒裏,拜帖匣子內,與字紙和香兒一塊放著。什麼稀罕物件,怪不得那賊淫婦死了墮地獄!"指著秋菊罵道:"這奴才當我的鞋,又翻出來,教我打了幾下。"吩咐春梅:"趁早給我趕出去!"春梅把鞋扔在地下,看著秋菊說道:"賞給你穿了!"那秋菊拾在手裏說道:"娘這個鞋,隻能盛我一個腳指頭兒。"婦人罵道:"賊奴才,還叫什麼娘哩!她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不然,怎麼把她的鞋這等收藏的嬌貴,到明日好傳代。沒廉恥的貨!"秋菊拿著鞋就往外走,被婦人又叫回來,吩咐:"取刀來,等我把淫婦剁做幾截子,扔到廁所裏去,叫賊淫婦陰山背後永世不得生!"又向西門慶道:"你看著越心疼,我越發偏剁個樣兒給你瞧。"西門慶笑道:"怪奴才,丟開手吧。我哪裏有這個心。"婦人道:"你沒這個心,你就賭了誓。淫婦不知往哪去了,你還留著她鞋做甚麼?早晚看著,好思戀她。俺正經和你一場,你也沒玩個心兒,還讓我和你一心一計哩。"西門慶笑道:"好了,她就在時,也沒曾在你跟前行差了禮法。"於是摟過粉項來就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