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我們的管理單位同時有一個特殊的人事結構和慣例,任何員工都可以轉換多種不同的工作,而無須跳槽到別的公司去。因此,有多種興趣的創革者可以成為企業專門人才,專營公司某項事業;如果他能成功地掌管這項事業,他就可以參與技術或營業部門的管理工作。總而言之,這種多重渠道的人事政策,是頗能滿足員工的創造欲的。
然而,除了人事政策外,我們亦極力打通研究者與生產員工、研究者和銷售員工,甚至是研究者和顧客間的溝通渠道,以便擬定新產品的發展計劃。為此,我們的銷售代表亦要耳聰目明,不斷打聽出顧客的新需要,把消息傳給研究人員;因此,研究人員可以滿足顧客的需要,又能提供新產品或新事業。
但是,從理想的角度來看,一項新產品的推出,其過程並非像一場接力賽跑一樣,這意思是說,負責研製的科學家、生產人員和銷售人員,並非把自己的棒傳下去就萬事大吉。反之,這三種當事者應該在整個過程的每一階段都能相互溝通與磋商;換言之,它們應是一個三位一體的單位,可以稱為企業發展單位,專門負責新產品與新觀念的開拓。然而,這個單位的作風可能無法與現存的公司結構完全相合。
這一點令我聯想起家庭環境對孩子創造力的影響的幾則報道,而最近的那一則尤其引人注目,其內容主要是說,家長切勿以死硬的規則來限製孩子的自由活動。例如,你"切勿"給他一本畫冊,而又警告他,在填色時不能超過畫形的界線、不要搞新花樣。
類似於此,盡管資方對員工的管理態度是很重要的,但其對新構想與計劃所秉持的態度,於員工的創發能力的發展而言,其意義是可好可壞的。不過在一家分秒都從事拓展多種新發展的公司裏,最高管理當局是不該事前武斷地對某些活動下價值判斷的,例如,把某組值得商榷的投資計劃打為"有問題的計劃",而予以全盤否定;理由是,這種武斷作風很可能扼殺了具有創造性的構想。多年以前,我們公司即犯了上一錯誤,不過,我們近年來已改變態度,而把值得商榷的計劃改名為"可供選擇的機會"。自此以後,這些計劃才受到真正的重視與改造,從而轉換為新的發展機會。
雖然,我們上麵上直在討論公司應怎樣營造適當的創造環境與氣氛,但適當的環境並不限於公司內部,同時亦兼指創革者所要適應的外在環境。而對此一外在環境塑造,並使之有利於創造革新,乃是資方管理工作的任務。這任務也許是易如反掌的,但其主要內容還在於規劃有效的對外策略;此中,領導階層應該提供恰當、相應的外界消息,從而令創新活動能順應大眾的需要。本來,獎勵創新,並為創新活動提供健全環境,乃是政府的責任,然而很不幸的是,本國政府缺少這項應有的體會。
當然,公司的創革活動,一方麵有依賴政府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是,公司本身要提供充足的預算。在預算分配方麵,我們的通則是:開發新的生產機會,其預算比維持舊有市場的預算更多且使用得更自由。而且由於舊有市場大都穩賺不賠,所以,我們便要求這些市場的經理把利潤用作這進一步的開發基金,一方麵用來提高既有產品質素,另一方麵用來開創新的產品和事業。在這裏,我們很正確的體會到經理的貢獻。
一般說來,專業經理或管理者乃是喜好秩序、常規的人。他們喜歡獲得應有的預算來辦事,而從公司的立場而言,其處事是否成功,亦大都取決於他們能否帶來井然的秩序。然而,創新活動很可能是一個逸離常規的過程,隻不過,這一過程不一定要在有違常規的方式下進行罷了。因此,真正善於管理的人不會死硬地處理有違常規的創新計劃,而能使之發揮其積極的效能。在這裏,M公司某位創業元老發表於一九四四年的一席話,最足以表明我們的立場:
"在我們的事業成長茁壯之際,我們越來越必要對員工采取無為而治的製度,更需要鼓勵他們運用、發揮其創造能力。"
那些為我們賦予權力與責任的員工,假如他們是真正的人才,他們一定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處理份內的工作。而我們公司所要的,正好就是有個性有特色的人才,隻要個人風格不背於公司的營運通則,那麼就是值得鼓勵的。
當然,誰都不能保證自己辦事不出差錯,所以,假定員工的個人風格在本質上是對的,那麼,就長遠的眼光來看,他們所犯的錯誤是無傷大雅的。但是,如果管理者獨裁武斷,規定員工必須聽命行事,不得顯露個人風格,則管理者便犯下了更大的錯誤。
總之,對犯錯員工大加撻伐的管理方式,是會抹殺他們的創造能力的;但我們公司要持續成長,絕不能缺少有創造力的人才,因此,最佳的管理,就是能讓員工發揮個性、創造力的無為而治。
(一九八一年二月於美國)
羅伯·麥南瑪拉
--世界銀行總裁
首先發明自行車的那個人,必然會很高興的發現到,騎車畢竟比走路舒服多了。然而,假如他身處當今的世界,他亦可能發覺到,騎自行車既可以比步行走得快,同時也可以把他撞倒,換言之,自行車的用途有好有壞。
誠然,今天所能應用的工具比以往複雜得多,但工具的運用,其可好可壞的價值問題,至今仍然存在。例如,核能可用來挖一條新巴拿馬運河,亦可用來毀滅人類,我們到底該如何運用呢?
我曾在伯克萊看到學生持標語遊行示威,反對校方專橫的作風,而標語上寫著:"我是人,而不是可隨意扭曲的鉛條。"
對這種人格被扭曲的作法,人人都有心同此理的感受,因此,我誠心希望,河內的大學生能持相同的標語在校園裏遊行示威,反對極權對人格的扭曲。
但在美國,很多學生漸漸認為,象征著集體性非人格化的東西,乃是電腦,而非極權。然具諷刺意味的是,由於電腦能消解人類大量勞心勞力的困苦工作,所以電腦之非人格化象征是在所難免的。
而且,自開國以來美國便有一個曆久不衰的傳統:將大眾背上的工作服轉到機器的背上。這是說,我們美國人喜歡以機器代替勞工,而我們之所以如此,與其說是由於我們認為機器本身有價值,倒不如說我們認為人本身即有價值,所以才以機器代勞。
不管怎樣說,認為電腦快要取代人腦的人,似乎有點杞人憂天了。因為,人腦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義的電腦!實際上,它也是宇宙中最小型的一個電腦,雖然隻重三磅左右,卻有百億個神經細胞,而細胞與細胞之間又約有兩萬五千種相互關連的可能。據估計,人腦細胞若真能被用來製造電腦的內部係統,則現存的電腦絕不是它的對手。
正如哲學家奧古斯丁所說的:人類以敬畏的態度仰視宇宙的奧秘,卻忘了他自己就是所有奧秘的奧秘。然而,人縱使是奧秘的奧秘,是自身即有價值的,但科技發展得越複雜,其行起的人與機器誰更具有價值的問題,亦越來越複雜,而在這個時候,人最好常常反躬自問:到底是他,還是由他所做的工具作主?
(一九八一年二月於美國)
洛夫·柏金遜
--作家·曆史學家·講師
自動化時代的一個奇怪的特征乃是,我們漸漸忘記了自動化其實古已有之,隻不過於今尤烈而已。例如,計算方法的演進,大概是始於算盤的發明,中間曆經計算尺、對數表、收銀機和計數尺等階段。在每階段的發明出現時,我們都半憂半喜地自問:下次不知又有什麼新花樣。而在這演進過程中,電腦足以代表最近(但不是最後)的發展,其理由是,電腦不僅能計數,亦能作更精密繁複的計算。據我們的了解,電腦可用於解決經濟、商業,甚至是軍事策略的問題。最近,傳聞五角大廈國防部曾利用電腦來試驗美國的防衛係統;據說,當時的假想狀況是,外敵要侵犯阿拉斯加,而指揮官把一切相關的資料輸入電腦,並提出最重要的問題:"我們該前進或撤退?"在接收到資料與問題後,電腦一閃一閃,滴滴地彈出一張答案紙,但上麵僅僅寫著兩個字:"是的。"當這個答案出來後,大小官員都麵麵相對,若有所失;但有一個下官馬上對上級提出應變之道,他說:"長官,我建議我們把問題作進一步的修正。改成"是--什麼?"。上級接受此一建議,如釋重負地把問題打入電腦,電腦又一番滴滴噠噠,一閃一閃的,再把答案打在紙上,但上麵也不過寫著:"是的,'長官'!"在這裏,如果我們說電腦根本沒幫上忙,倒不如說它起碼也學會有禮貌一點!但不管怎麼說,那些官員還是要靠自己的頭腦去解決問題。
上麵的故事象征地說明了,電腦並非萬能,而電腦至上的心態也是要不得的。這種心態,往往使我們放棄自己的腦力不用,而純任電腦去辦事,這是何其愚昧無知;正由於我們有盲信電腦萬能的無知心態,所以我們無法在購入電腦前重整組織的結構。實際上,很多公司組織因為重整得當,工作效率便節節提高,最後連購買電腦的計劃亦閣置下來。不過,買電腦本身並不算是壞事,最要命的是,買電腦隻是為了趕時髦,充派頭,或毫無事前的心理或技術準備。
對於電腦,一般人最常有的錯誤態度是,認為它不隻是一部機器。我們往往過分地恐懼電腦,怕它對我們有所傷害,但又很樂觀地以為,電腦能帶來無窮好處;這是自相矛盾的想法。但無論如何,對電腦過於懼怕或過於樂觀,都使我們易於認為電腦能取代人的思想,而忘了人腦本身也是一部"電腦",其運思的細密,發展的潛能,更遠超過IBM所能提供的電腦。由此看來,我們不妨認為人腦比機器更有價值,而最好認為電腦隻不過是部工具。然而,從別的角度(例如,從反戰者的立場)來看,電腦是不折不扣的殺人武器,而槍炮本身就是引起戰爭的罪魁禍首。但事實上,那引發衝突、戰爭的,是人而非武器;同樣的,生意的賠或賺,是取決於人,而不是電腦。
至於一般人對於電腦的恐懼,似乎是難以成立的,因為,電腦所帶來的工作自動化,不會使人變為機械人,亦不會使他顯得更笨拙。再者,電腦的自動操作化不僅不削減辦公室員工的數量,反而提高了員工的名額。根據一份研究報告,很多大公司,其以往行政人員的成長率每年大都在5.17%到6.56%之間,但自從電腦自動化以後,其成長率一直都保持在百分之七以上。由此看來,我們對電腦的恐懼,大體上是無根無據的。
不過,自動化雖不至於把人變成機械人,但管理方麵的作業漸漸有把人"視為"機器的傾向。更糟糕的是,現在的管理工作都把應聘者看作砂礫、固體原油,而加以"過濾"。通常,一個被錄用的人,是要"通過"健康檢查、選拔考試、教育資格審查,心理測試麵談,以及就職訓練等關卡。但是,根據我們的經驗與研究結果,上述的種種關卡都是無效的。
健康檢查的設定,是要確保一切員工在生理上都沒問題。這一關或許真的有用,然而,我們從來知道,所謂健康的人也常常會生病。當然,病痛少的人很少遲到早退,但殘障者往往是最佳記錄保持者。至於選拔考試,它隻能用來區分誰適應,誰不適應考試而已;智商高的人,也不盡然是工作最成功的人。而所謂心理測試麵談,其目的是要把心理不穩定的應聘者過濾掉,然而,假使試測嚴格實行,則最起碼四分之三的人會被刷掉,而且,根據各方統計的報導,心理敏感的人在很多工作上都有極優異的表現。
由是看來,公司的管理工作實在不宜設下層層的過濾網,而把人視為機械般來對待。而且,自動化雖然不會把人變成機械人,但我們仍然切記,人擁有某些機械無法比擬的性質,因而在價值上應受到更高的肯定。人類優於電腦之處處,就在於他有知識、有想像和適應環境的能力;機器隻能看到問題的一端,人卻能麵麵俱到;機器隻能評估一個既有狀況中的因素,隻有人才能識別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發展。隻有人心才能預測環境的改變,亦隻有人心才能適應各種不相連的活動,並使之井井有條。
由此觀之,我們應該培養人類獨有,而機器無法比擬的種種特性,而且,假定我們該避免用人力去做機器能做得更好的事情,我們也還必須要求人去做機器做不好的事情。
(一九八一年九月於英國)
羅伯·寇比
--偉定公司總裁
以前大家都恐懼與核能工廠為伍,然而,在不久的將來,大家都會想住在核能工廠的地區。不健忘的人都記得,去年與前年的大寒冬裏,美國東部就是靠核能廠發電度過的。當時的氣溫驟降至零下十五度,所有交通要道都遭冰封,煤礦場亦受大雪侵擾而關閉,隻有核能工廠安全無恙,供電如常,幫助區內民眾度過寒冬。
(一九八一年六月於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