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話 為全心意僖妃卒(2 / 2)

而皇上在察覺到事態不對的當口,隻把這事兒告訴了國舅爺一個人,就是那天皇上留了霍清漪在禦龍苑徹夜長談的那一次。

他請清漪配合自己,他有意做出昏君的樣子蒙蔽清歡、暗中查探;同時,讓他最信任的國舅爺幫他打理朝中一切,且暗中囑我做出妖媚狐惑之相與他一起左右配合。

其實皇上不曾囑我,他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洗刷我這一身不堪的名聲。同時在這真相得以詔告之時,皇上以遼王世子一事“論功行賞”為名,晉了我一個從二品的妃位,是為元妃,同時加封漱慶宮側主妃。並賞國舅爺封戶五百、罕物珍寶無數。

時今一切已經明白,誰也知道他們的皇上從來不傻,他那酒色昏君、被迷心智的模樣都是故意裝出來的。而時今清歡已經離開,皇上自然便回歸到了往日的清明,歸位於最初時那個賢明的君主。

一切一切似乎都重做回了原先的樣子,但我明白,又到底是一切一切全部都不一樣了!橫豎經了清歡這一遭事,該波瀾的生命已被幹擾、該掀起的漣漪已經掀起,於身於心,都再不能做到簡簡單單的重回本來麵貌……

就在這冰火兩種截然相悖的勢力左右上下、反複夾擊的同時,帝宮幽幽中又出一件大事!

漱慶宮主位蓉僖妃懸梁自盡於茗香苑裏!

僖妃生前幾乎不離身的貼身宮人淺執是第一個發現的,發現的時候這位冰冷高潔的仙子已經麵色發黑、氣絕身亡;急慌慌的救下之後,饒是皇上聚集了太醫署裏一群最好、最優秀的太醫一齊竭力搶救,也已然是回天乏術!

這位生性內睿、清冷出塵的仙子般的人物,即便是懸梁吊死,那死相也遠不是其他自裁者那般猙獰可怖,依舊是容貌規整、栩栩如生、好似熟睡……一切一切美好而安詳到使人揪心的地步!

一片縞素、聞者哀痛,我一顆心頓然化為片片琉璃,隻此順著天風的撩撥而曳曳舞起、又一晌渙散……心,似乎已經不會疼了,因為疼到麻木了!

我心裏是明白蓉僖妃的,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明白她與清歡世子之間姐弟情誼的那個人。

她當不知清歡乃是遼王世子,不然她當日決計不會再與我把清歡推到皇上身邊。在這得知真相的一瞬間,她是怎樣波瀾洶湧的心性,我可以真切的有所貼合……皇上、清歡,左左右右都是至為親昵,她兩邊都不忍傷害、也不能接受丈夫和弟弟之間可以預見的互相傷害。她是一個冰雪心智的女人,她會明白、會洞悉那前路之上漫漫無邊的一切結局。

於是她自裁於本苑之中……

同為女人,我明白,即便蓉僖妃嫁給皇上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即便皇上有心愛她但到底終究隻能辜負她,可人是有感情的。這麼多年相伴相處,即便她與皇上之間愛意其實已經漸漸消泯,可是她心裏對皇上也有新滋慢長出的一種依戀,也早把他認定成了自己的丈夫、此生唯一的交付!

皇上悲慟難禁,追封其為“皇貴妃”,並加封諡號“雅、貞、毓、秀”,即“雅貞毓秀皇貴妃”,並以皇後禮喪葬。雖是簡簡單單、不算厚重的四個字,但足將蓉僖妃這一生素性、一場情念歸納的楚楚清清。

心腹淺執殉主而去。

……

近來心思都耗在了皇上與清歡身上,僖妃那裏倒是疏落了前去請安。

費心想起上一次最後見到蓉僖妃是在什麼時候?對了,是在乾元殿暖閣之內、貼著門邊,她臨別時引袖抬手囑我不消再送的芙蓉麵靨、皓齒明眸隔霧沁霜的一計笑意嫣然……

悲從心起,欲慟的哀聲哽在喉嚨裏。抬手對天,灑一杯酒遙寄已行將走遠的雅貞毓秀皇貴妃。

過往的溫風中含雜著回憶的影子、戀戀的味道。那昔時的一幕幕言笑曼曼、或喜或嗔尚且無比鮮活的樁樁件件活躍於我眼前。蓉僖妃的、淺執的。

這個隻在這薄涼且紛繁的軟紅三千世界裏曆經了二十一載雖短暫、卻委實不盈薄的生命的女人,這之間實在太驚鴻匆匆,如曇花般耀眼璀璨。

她的出生猶如她的逝去一般靜美出塵,即便此刻隻身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棺槨中,也絲毫減退不得這份沉澱於骨於魂的美麗。

雪落大地、風拂疏林,一切終將歸於無痕。

我知道,僖妃她不是死去,而是結束這一場人世苦旅、夙劫一段。

她時今已然歸於大荒仙境,已然歸位,自此後高坐雲端,身邊伴著貼己的淺執,含笑欣然、離苦得樂,俯瞰芸芸眾生、苦海無邊,她自拈花淨瓶一笑俱得大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