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話 忘卻前塵漸次入局(1 / 2)

如鱗光波陡然一下刺的眸子澀澀發疼,但不強烈,因為這目之所及處的周圍被悉心掛上了暗色的幃幕,想來就是怕我這樣突然醒來時,因經久昏迷而眼簾不適應強光會刺痛眼睛,所以如此防範。

我略略將神緒整頓了一下,轉眸徐徐,順著一脈溫和光影便甫地瞧見塌沿一個人……

這張麵孔如是儒雅、但這之餘又帶著英毅與果敢的韻致,此時此刻那刀裁飛揚的兩道眉彎正浮噙著許多焦急,見我醒來,一雙沉澱許多情態的明眸忽有須臾的愣怔,旋即抬手急急的握住了我生涼的素指:“妙姝,你感覺怎麼樣?”吐口時嗓音沙啞。

我的手指在清歡掌心中起了漣漪,這心略略疼了一下,但麵色經了一須臾的鎮定之後便染就了一層惶然。我沒有啟口接話,眉梢眼角隻是很焦灼、也很怯怕。且似這般的情態尚在不斷氤氳擴大。

這般模樣讓清歡當地一僵,旋即後知後覺般放開了我的手:“妙姝,你不要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蹙眉斂目急急然,卻在這時重又抿了唇角,似乎意識到這話無論怎麼說、橫豎都是不合時宜的。

清光惝恍中,他似有輾轉、似有醞釀,一雙眼睛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一時頷首幽幽、一時又豁然一下把頭全然抬了起來,但一直無言。經久經久一段時間默默然流逝,他終於抿唇橫心,像是下定了一個巨大的決心般的,深深顧我一眼,旋即倏然轉身喚了早便候在一旁的禦醫前來為我號脈。

我並不言話,麵上染就、鋪陳出的那絲惶恐漸漸轉換成了茫然無措,便一任著這太醫為我號脈診治。這太醫是宮裏的老人了,在永慶一朝時便憑借著一手獨到的醫術而被永慶帝所賞識、後負責為宸貴妃調製藥膳補湯一幹;在弘德一朝之時,這位太醫署裏最好的禦醫便被弘德帝欽點,專負責為帝後調製滋補藥膳。

診脈的這當口裏,清歡湊近我的耳邊,與我保持一段極微小的距離,他啟口徐徐然告訴我:“你昏迷了四天四夜,這已經是第五天的白晝了!還好你醒了過來……幸虧你醒了過來。”

他的語息很是急湊,也應當是真的著急了,不然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如此不顧及場合時宜,當著這如許人的麵兒來同我過分親密。

我轉麵毫無忌憚、也毫無介懷的向他看過去,麵目神色極是平靜無波。這委實需要極高的演戲技巧,因那心底下分明鑄就著的一團滾燙火焰分明烈烈滔天、分明不好壓製:“你……”蹙眉斂眸,我持著顫顫輕輕的聲音小心翼翼、又無比單純的問他,“你是誰?”一雙杏眸盈盈的彙集了一抹華彩,顧盼之餘儼如一隻無辜的小鹿一般單純而不染雜質。

清歡那雙灼灼的眼睛前一刻還含及著熾熱而迫切的火焰,卻在這一瞬間倏然一下起了愣怔。

我眨眨眼睛越發不解,抬手撫上他軟底疏袍上以彩色燦然流光線繡上去的海龍緣圖騰:“這花紋真漂亮。”引唇一笑,凝眸時對上他愈發錯愕的眸子,倏然便又下意識蹙了秀眉款款,“對了,我這是在哪裏?不對……我,我是誰?頭好疼,頭疼……”雙眸此刻是放空無物、亦不曾有所聚焦的。恍惚一下,我抬手死死的扣住了太陽穴,管顧不得去看清歡麵上掛著怎樣的神情,隻自顧自抱著頭一個勁兒直喊頭疼。

“妙姝……妙姝!”耳畔是他焦灼不迭的一聲聲喚,他在這時把身子又向我湊過來。

我下意識把身子又往床榻深處躲躲,卻沒有放開抱著頭的雙手:“頭疼,為什麼……為什麼我一想以前的事就會頭疼!”聲息軟糯的細碎,啟口吐言時濡染起細碎的哽咽,“疼,好疼……”淚水盈頰,一倏然哭了起來。

這般情態的自己,這般軟弱這般將疼痛掛在麵上喊出口唇的自己,從來都是不多見、甚至是從不曾有過的。

“妙姝,你怎麼了?怎麼了?”須臾恍惚,清歡終於明白了我的不大對勁兒。

側眸悄然瞧他一眼,見他麵色焦灼而惶然,抬手想近前扶我,卻隻在半道便僵僵的停住,生怕再一個不合時宜的觸犯到我。

我麵色虛白,隻覺有涔涔冷汗順著額頭、兩邊的太陽穴一下下滴滴答答流淌下來,新換上的這一身舒適的輕軟綺羅裙也在頃刻便被浸濕。

“你別多想,頭疼就先不要想。”清歡還不曾見過我這陣勢,登地便有些恍神,他開始匆匆忙忙的安慰起我來。

“別過來!誰都不要過來!不要……不要過來!”我一下子扯下肩頭罩著的錦被,一副惶惶然驚弓之鳥的模樣,對著清歡驟然吼出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