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這般,怪不得朕不記得見過你。”清歡了然的點點頭,抬目又平和一句,“既然能被住持方丈看重,想必也是有些學識的。不知先生會些什麼?”
這有點兒旁敲側擊的盤問底細了。但我沒怎麼慌亂,因為清歡本就跟清漪不算熟識,且這之中又已隔了五年光陰,更而且清漪眼下容貌已毀,那這清歡便更應是認不出來的了。
“在下幼時也曾被一雲遊隱士有過點撥。”清漪拱手又是一禮,“略略通些玄黃煉丹之術。”抬目穩言。
這話聽在耳裏,使皇上有須臾不解,挑眉輕問:“玄黃之術?那不是道家裏邊兒的東西麼,怎麼你反倒跟著釋家的師父?”
“此類玄學乃是周易,亦儒亦道。”清漪勾唇,後靜心解釋,“住持大師慈悲救世,準我在此修身養性徹悟佛法禪宗,同時也不曾喝令我丟掉舊時恩師所傳、一心投入佛門。”如此做了個詳細的補充,聽在耳裏倒也合情合理。
“皇兄!”一旁晴雪公主心頭那火氣尚不曾平複,現下哪裏受得了他二人一來一去說些有的沒的?一嗓子揚起來,跟著跑過來拉拉清歡的衣角,“念塵先生自是有千般好處也過一會子再論,懇請皇兄眼下先給妹妹做這個主!”揚眉顰目,小女兒情態盡顯無遺。
這孩子在她皇帝哥哥麵前,似乎更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了!不過即便是在這節骨眼兒上,還是能自她眉梢眼角、神情口吻中瞧出聽出她對清漪的諸多傾慕。這樣也好,要把清漪推到皇上身邊兒,不還得靠你這個天真的長公主麼……我念頭這麼一動,又免不得憶起前事。清歡當初不就是扮成樂師後混跡到了弘德帝身邊?時今弘德一朝的國舅爺亦是走了這麼條慣見的老套路,扮成煉丹術士混跡在他興安帝的身邊,這是冥冥中的因果,也是人世間的作弄。
甫聞妹妹如此,清歡抬手撫了下太陽穴,適才猛又念起自個來這裏是做什麼的了,便又重轉目瞧我。
我麵色仍舊平和,也不動身子,就這麼亭亭的立在當地裏,啟口森冷著聲息敘事:“咳,是臣妾請皇上過來的,橫豎也沒什麼大事兒。”轉眸掃了眼那麵孔青白的長公主,重一麵清歡,“就是我們這位公主她委實不知敬重長輩,一口一個臣妾聽不懂的‘餘孽’、‘妖精’的,臣妾怎好不教教她若許規矩?”於此一個勾唇薄笑,“後她更是指摘質疑起臣妾撫養皇兒的資格。臣妾是皇上的宣妃,指摘臣妾的皇兒不就連同著指摘了皇上?自然是不能準許她如此對皇上不敬,便就庖代著‘告誡’了她一下子。”
‘告誡’兩個字刻意著重,意為給她一耳光的事情。我這話裏字句皆是指盡了這長公主的失禮,這份幹練的從容與她哭鬧撒嬌行成了鮮明的對比。
清歡皺眉去瞧他那妹妹。
晴雪公主蹙眉搖頭:“我沒有,我沒有說皇長子一個字的不好啊!”她揪著我方才說她指摘我皇兒的話,生怕皇上誤會了去的忙不迭的澄清,這一頭腦發急便就跟著沒了清明,“我隻是說她不過一個前朝餘孽她……”
“雪兒!”被清歡一嗓子喝製了住!
“前朝餘孽”這四個字在西遼後宮裏從來都是禁忌,因為誰也明白崇華宮裏的宣妃身世不怎麼清白明朗,而皇上也委實怕宣妃觸及到關乎前朝的任何人或事物,故而宮人們連私下裏都不敢有所議論,更何況誰人敢當著宣妃的麵兒如此那般?偏生這長公主,她還太單純太幼稚!真不知道這麼多年她光長了身板兒跟臉蛋兒,那腦子到底長全了沒有?
晴雪經了這一喝,方才猛地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儀,掛著淚珠兒的麵孔僵僵於當地裏一定,須臾又啟口凝眸:“不是……臣妹,臣妹……不是那個意思!”囁囁嚅嚅了半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幹脆把袖子一甩、一下子頷首抿唇暗暗發氣了起來。
“夠了!”清歡又一啟口喝止住她,蹙眉瞧著這哭成淚人兒的妹妹,麵上便又有了些不忍之色,“雪兒,你這性子也委實該收斂些。便是再怎樣不喜宣妃,她也畢竟是你嫂嫂……你萬也不該去質疑朕的皇兒!”中途一頓,忖度了須臾後半含肅穆的凜凜的落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