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風雲湧動自然也將皇宮攪動了起來，但陸昭然對西燕來使一事仍是毫不知情。這等大事，隻要陸箴不開口，誰也不敢自作主張告知於她。
所以和談的事，陸昭然是聽陸箴親自來說的。
她當時正在院裏采摘青梅，聽見說“皇上駕到”，立馬就欣喜地迎了出去。家國危難之際，國君自是諸事繁多，陸箴已有半個月沒來看她。其實她也有心想為陸箴分擔些什麼，可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能做的隻有笑臉相迎，不讓陸箴擔心，也希望能以好的情緒感染他一些。
“哥你看，梅子熟了。”陸箴一進院子就看見陸昭然捧著滿滿一碗梅子衝他笑，“去年釀的酒快喝完了吧？等今年的釀好了，你和司馬先生就又有酒喝了。”
陸箴聞言，鼻子瞬時一酸。他們的父皇一直多病，隻有這一兒一女，雖是異母所生，關係卻從小就不錯。在陸箴十二歲那年父皇駕崩，彌留之際下旨所有嬪妃殉葬，至那時起他至親之人便僅剩陸昭然了。
陸昭然見他不說話，神色也很是淒然，她又不便過問朝事，隻能手足無措地抱著盛滿梅子的碗站在一旁。
陸箴花了些時間才稍稍緩和情緒，卻還是沒想好該如何開口。
“那個……西燕派了使臣過來。”他終還是狠下心，這種事必須由他親口來說，“西燕國君慕涯要議和。”
出於虧欠或是疼愛，自幼無論是父皇還是陸箴，都盡量不讓陸昭然接觸政事。可再怎麼說她作為一國公主，耳濡目染是無法避免的，再加之她對這類事的天生敏感，所以一聽就知道其中深淺。西燕此時勁頭正盛，既然主動議和，那肯定是開出了南齊無法接受的條件。
她當然不曾想到這個條件會是自己，還在心裏思量應該如何安慰兄長。
“昭然。”
“哥。”她正想著，聽見陸箴在叫她，趕緊應著。
陸箴臉上難掩苦痛，“你知道那個慕涯找我要什麼嗎？”
當然隻能搖頭，她如何能猜到。
“他說，隻要你。”陸箴顫聲道，“否則建凰城破之時，一人不留。 ”
陸箴言語未落，她手裏的碗已砰然落下，白瓷碎片和梅子散落一地。
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而言，這未免太過沉重了。
作為公主，她原本想的是既然兄長可以殉國，那她也該隨兄長而去。這是生在帝王家的無奈，但她也並沒有太多的感想。這個國家都亡了，依賴這個國家而存在的公主，自然沒什麼不可以亡的。
但如今，卻變成了另外一個選擇。是陸箴的選擇，更是她的選擇。
陸箴沒有流露半點自己的想法，也不忍多待，隻是寬慰了她幾句，然後讓她想想。他的意思很明白，這件事不是陸昭然能做主的，但是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可她能有什麼想法？家國之事，本就不是她能去考慮的。
所以陸昭然顧不上地上散落的梅子，馬上去了皇宮禦花園。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司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