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融化(3 / 3)

車子神出鬼沒的在紐約的街道上行駛,一會兒進入天堂似的燈光海洋中,一會兒又鑽進垃圾遍地汙水橫流的貧民窟裏,平坦的馬路上,腳踏滑板的小男孩兒在自由飛翔如履冰麵,突然間又會因為路麵的凹凸坑窪使車子瘋狂地跳起了迪斯科,這都是紐約。紐約,就像一個豪放的胖婦人,坦露著自己的胸襟,毫不在乎生理上的缺陷,也幸好有這些斑斑駁駁的缺陷,才使我們的心態保持了平衡,不致於被這魔鬼的作品驚得發傻。

自由女神像是一定要參拜的,她和想象的一樣,淩然不可侵犯的獨占一個小島,這小島名稱自由島,這雕像正式名稱為“照耀世界的自由女神”,是法國人送給美國的紀念獨立戰爭一百周年的禮物。當然,這一定就是法國人的故事了。

“自由女神穿著古希臘風格服裝,頭戴光芒四射冠冕,七道尖芒象征七大洲。右手高舉象征自由的火炬,左手捧著《獨立宣言》;腳下是打碎的手銬腳鐐和鎖鏈,象征著掙脫****的約束和自由。自由女神像是美國的象征,是美國人民爭取民主、自由的崇高理想,自由是美國的象征。”這是解說詞,無可取代的官方的解說。

自由女神像基座上刻著猶太女詩人愛瑪拉紮露絲的十四行詩《新巨人》,其中人人皆知的是下麵這幾句:

Givemeyourtiredyourpoor

Yourhuddledmassesyearningtobreathefree

Thewretchedrefuseofyourteemingshore

Sendthese,thehomeless,tempest-tossedtome

Iliftmylampbesidethegoldendoor

(把你們疲憊的人,你們貧窮的人,你們渴望自由空氣的人,都給我;把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飽經風浪的人,都送來。在這金色的大門旁,我要為他們把燈舉起。)

這就是自由的真理!

神像總高度93米,其參觀項目是從女神的胯下進入腹部,登頂達到皇冠處的觀景台,品著個中滋味,最終我們還是放棄了穿腹登頂,仰視了一番便返回,事過之後,卻也沒覺得後悔。

入夜,應美國朋友邀請到marictt旋轉餐廳吃飯,我們乘坐透明的室內電梯上樓時,通覽了一下大廳全貌,我看過美國的電視連續劇《豪華家族》,其場麵之華貴帶有強烈的夢幻色彩,盡管如此,也遠不及被隱隱幽幽的鋼琴聲所縈繞的這座仙境般的廳苑,進入第47層餐廳,我們被安排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授權皮特為我們點這裏的招牌菜。

皮特30幾歲,是在美國長大的香港仔,他9歲隨父母到了紐約,未到成年便經曆了人生路上的一次次磨難,母親病故後,不務正業的父親便置四個未成年的孩子於不顧,任他們由天撫地養,隨意地長大成人。未到而立之年,一個體壯如牛的棒小夥子已經病得不成樣子,牙齒脫落近半,連結婚的可能都失去了。我的這位中醫朋友治好了他的病,他很感恩,便像教徒一樣皈依了他,成了一對要好的朋友。

皮特為我要了一份羅宋湯、蝸牛和奶油澆汁牛肉。我們邊吃著自己盤子裏的美食邊聊著各種話題,我誘導皮特談他心目中的美國,談他自己,他幾乎不會說漢語,因而硬說出來的漢語非常滑稽,比英語還難懂,一次次逗得我們大笑不止。我問他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學漢語,他說在他小的時候去過漢語學校,親眼看到黑手黨殺死了一名漢語學校的孩子,他很害怕,一聽說漢語腦袋就發炸,他邊說邊比劃著,一臉痛苦的表情。我的心裏非常難受。他從來沒有到過大陸,但是卻對中國大陸有著一種難解的深情,“我很願意聽中國的好消息,願意中國富起來,我不喜歡美國,美國很複雜。”我解釋為根的意識,血緣情感,是時間與空間所改變不了的。我邀請他回大陸看看,他搖著頭說大陸沒有“朋親”,不敢去。是啊,我可以表達東方式的熱情,可以表達一種手足親情,可是我卻什麼也不想說,我知道最有力的誘惑與吸引是祖國的繁榮與強大,我看著冰塊在白水中慢慢融化,一切都需要時間,如果攪動或加熱呢?

皮特好奇的看著我這位來自大陸的女法官,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就是他心目中的中國,他殷殷切切地為我做著導遊兼司機並一切雜物的服務事項,盡力的表現著一個海外華僑的赤子之情。堆積在心頭的歉疚越來越重,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能表現出一種政府力量,才能讓他體會到一個正在發展中的大國的力量,才能向他說明中國政府沒有拋棄他們,中國的法律是屬人的。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反反複複地撥弄著杯中的冰塊,希望它盡快融化。

餐廳在緩緩地旋轉,窗外的景色在慢慢地變換,一小時後,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我們結束晚餐,踏著鬆軟的地毯繞廳一周,欣賞著優美的環境,然後又乘電梯去到48樓,這裏是酒吧,這是美國的特色,餐廳不許飲酒,這裏就是專門飲酒的地方,同時伴以樂隊與歌手的表演。

我們下樓時,已經是半夜一點。街上燈火通明,熱鬧喧囂,一如白天又勝似白天,所有的摩天大廈都被各種各樣的燈光廣告所裝裹,人們在街頭拍照、攝像、閑逛,洛克菲勒中心正在舉辦大型party,它是一個露天的地下宮殿,由上麵看下去就像八音盒裏麵的芭比派對,怎麼搖頭也不能確認這不是夢幻。時代廣場的各大道上車流穿梭,絕非熙熙攘攘所能形容。我抬頭看天不見星光,隻有朦朦朧朧的橘紅與湖綠,這是城市夜色的濃光重彩遮蓋了天上的自然本色。我遊蕩在紐約街頭,我沒有看地而是在看天,我看見了夜光女神飄展的衣裙,她正用自己的纖纖玉手撥弄著紐約的城市旋鈕,在編寫著這部最精彩的遊戲軟件,紐約的夜遊女神啊,正扭動著鮮活的軀體,把幸福、痛苦、享受、折磨、理性、瘋狂、邏輯、混亂……全都攪合在一起,轟隆隆地重塑著叫做未來的模型。

紐約不是我們美國之行的最後一站,“拉斯維加斯是最輝煌的篇章”,楚先生打出了他最後的一張王牌。他說的沒錯,拉斯維加斯讓我們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上帝,上帝偏愛美國!這是外一首。而紐約,是美國的主部主曲,她讓人興奮也讓人沉重,當我們乘上返航的飛機時,已經有了足夠的睡意。

在西半球的下午時間乘上飛機,正好連著東半球的下午時間,這就是兩半球的時差。為了調整好這段不夜的晚上,日航小姐在飛機帶著西半球的下午進入東半球的下午的分界線時拉上了窗簾,想人為的製造一個黑夜,幫助乘客們倒過時差。當機艙內暗下來時,乘客們大都很快的進入休眠狀態,我感歎習慣的力量,卻無力幫助自己認定這段白晝而一起睡去,隻好無法抑製地去想象著這飛機如何載著滿艙的白日夢,迎著陽光,穿越雲層,穿越時光隧道,在無生無滅的宇宙空間漂流……

當希望變大的時候,世界就變小了,願望就是半個生命,我想不起來是我自己的思想還是哪位名人之言,隻是覺得很有伸縮性的語言讀起來很美。伴著飛機的嗡鳴,我毫無睡意的閉著眼睛,懷著一顆失去神秘後的孤寂心靈,讓自己分體於太空之中,自行遨遊於廣袤無際的天地之間,用一種新的希望去擁抱美麗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