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現在這個家,已經成什麼樣子了,值錢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了。
這樣的說法好像也不全對,因為這屋子裏的,要說唯一值錢的東西,恐怕隻有馮列革本人了,隻要他敢也願意為了什麼革命事業“光榮”一次,隨便就可以給女兒與老婆留下一筆十幾萬或者幾十萬的遺產——隻是憑馮列革的修養,他是做不出也做不來那樣的“大事兒”的。人活臉,樹活皮,電燈泡子活玻璃——他絕對是活臉的,畢竟他是個曾經操過社會的人。
屋裏收拾得還算整潔,雖有些微的零亂,但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在這個家裏生活的隻有一隻雄性動物——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屋子裏的東西並不多,又能淩亂到什麼程度呢?
多年前,房子隻是被簡單地裝修了一下,乳白色的牆上並沒有多少裝飾物,在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幅不知道是誰畫的駿馬圖,金黃色的框右下角殘了一塊,像是被什麼重物打殘的,又像是掉落在地上摔壞的;正對駿馬圖的牆上則是一幅字,寫著“求真”二字,落款是一個署名靜觀的人,也不知寫這個字的人真名叫靜觀還是筆名叫靜觀,反正馮列革並不認識這個名人。
關於這幅字的來由呢,還有那麼一段故事:當初渡轉市有個高官,非常喜歡字畫,於是馮列革就花錢托人去京城裏找這個叫靜觀的人寫了三幅字,送到高官手裏時,不知道高官是什麼原因將“求真”這幅字退了回來。時至今日,馮列革都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再後來,高官在一次運動中落入了囹圄,具體原因馮列革早就沒有心思去關心了,但從高官退回的“求真”這二字裏,大概也能看出一點端倪。
衛生間的外牆就是客廳的牆壁,估計是水管出了點什麼問題,牆壁上老是有一大塊水漬的痕跡,有時像倒長的蘑菇頭,有時又像風吹亂的雲頭,曾幾何時,馮列革居然能從痕跡裏看出張牙舞爪的妖怪來!
這套套三的房子,是早年馮列革與某地產商人有生意往來時,商人作為友情的見證半賣半送讓給馮列革的商品房,雖然現在這個小區的房價已經翻了幾番,而馮列革手裏正缺錢用,但他也並沒有打主意賣掉這套房子——因為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現在除了這套房子外已經一無所有了,如果連這套房子也賣了,萬一妻子病好了,女兒畢業回來了,一家三口就隻能流落街頭了!
這個叫都市靜海的小區地處渡轉市有名的經濟開發區的上風地帶,背靠有名的龍門山脈,推開後窗就能看到著名的西山雲海風景區,而推開前窗,則能看到渡轉市的街景,看到這個市日新月異的發展。小區的住宅樓呈C型排列,在中間的空白區域是一個麵積超過一千平方米的人工湖,謂之靜海。湖上亭台樓閣豪華飄逸,每到晚上,彩燈閃爍,仙意非常。而湖中則種植蓮花,在春天與夏天裏,湖麵綠意盎然,芳香異常。
而此時的湖麵上則是殘荷遍布,在秋風秋雨中更顯得落拓而寂寞。從北方下來的強冷空氣自入秋以來,已經是第三次久久地盤旋在渡轉市的上空了。
不管小區的景色如何,馮列革好像從來沒有心思仔細去欣賞過。自打沒有了企業以來,他本來用不著再去花那麼多的心思整天想著如何整頓企業,如何管理員工,也自然就能有時間欣賞景色,調整一下心態,可是,他卻並沒有停下來,更沒有什麼好的心情在走進小區時停下來看看荷花,看看在水麵上飛來飛去的蝴蝶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