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1(3 / 3)

林老師現在也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辦法幫助媳婦調工作,既然有了夏時雲這樣一個人,林老師就把思路停在夏時雲身上。林老師回到家裏,把事情告訴小林。小林聽了,像是看到一線希望,問,是不是局長,林老師說,局長倒不是,但是聽說說話很管用,我們有個同事,幾年前找過他,肯幫忙的。小林說,那你打算怎麼辦,去找他?林老師說,我還沒有想起他是誰,是哪一屆的,什麼樣的一個人,怎麼回事,就這樣去找,怕不太好,我得想想,把這個人想起來再說。林老師在家裏翻箱倒櫃尋找前些年學生的畢業留影,可是找不到,搬過一次家,又裝修過一回,小林準備結婚,嫌家裏舊東西太多,處理掉許多,會不會連舊照片也一起處理了,現在也回憶不起來。家人有些著急,林老師說,不礙,係裏有,這些東西,係裏專門有人保管,我明天到學校去讓他們查一查。第二天林老師去上班,就到係辦公室,向辦公室主任要前些年的畢業留影。辦公室主任不知道林老師要照片做什麼,意思是要林老師說,林老師不怎麼願意說,主任也不好勉強,將鎖著的文件櫃打開,每一屆的學生畢業留影都整整齊齊地放著,林老師說要看八二和八三兩屆的照片,主任取出來,給林老師看。在排得密密麻麻的許許多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中,林老師實在不知道哪一個是夏時雲。主任看林老師無所適從的樣子,問林老師要找誰,林老師說找夏時雲,主任“啊哈”一笑,說,你錯了,夏時雲是八四屆的,林老師奇怪主任怎麼記得清楚,主任說,前些年,我一個朋友有點麻煩,我去找過夏時雲,很幫忙,怎麼,你也有事找他?林老師說,他是在縣裏做人事局的幹部吧。主任想了想,說,你是不是說的夏時雲,林老師說,是,沒錯。主任又想了想,說,不是人事局吧,我找他的時候,好像是為抓人的事情,是在公安局。林老師說,你那事情有好幾年了吧。主任說,是,是有好兒年了。林老師說,可能後來調工作了,調到人事局了。主任說,也許吧,說話間將八四屆的照片找了出來,放到林老師麵前。林老師將學生一一看過來,覺得每,一個都像是夏時雲,但仔細看看,又覺得誰也不像是夏時雲。主任便笑著說,你大概也記不得了吧,我那年想找他也已經記不得了,還是別人提了醒,才想起來的。林老師有些不好意思,說,是呀,要找人家幫忙,卻不知道他是誰,也是夠嗆。主任說,也難怪,這許多年過去了,誰還記得誰呀,說著便向第二排中間的一個人一指,這就是夏時雲,主任說,笑眯眯地看著林老師,怎麼樣,想起來了吧。林老師看著這一張熟悉的臉,心裏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林老師現在已經完全想起來了。夏時雲的模樣讓林老師憶起許許多多關於夏時雲的事情,夏時雲做過寫作課代表,筆頭子不錯,寫的作文,林老師拿來作範文,在課堂上念,林老師漸漸地想起更多一些事情,好像夏時雲當初一心想走文學創作的道路,因為林老師是寫作老師,接觸比較多,畢業分配以後,夏時雲回到自己縣裏在縣中學教語文,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常常給林老師來信,有時也把自己寫的作品給林老師看,林老師在文學編輯界稍有幾個熟人,替夏時雲推薦過作品,但是沒有發表,後來,時間長了,這種聯係也就斷了,這也沒有什麼,師生之問,就是這樣。

林老師給夏時雲寫了封信,寄到縣人事局,可是一直沒有等到回信。林老師以為自己寫錯了地址,因為寄的平信,也或者根本就丟失了,沒收到。過了些日子,又寄去了一封信,這一回認認真真將地址寫準了,看了看,確信無誤,又去郵局寄了掛號,再等了一陣,仍然不見回音,想會不會是調動了工作,離開了人事局。再寫一信,在信封上寫,若此人已調離,煩請將他的新單位地址寫在信封上退回。寄了去,仍石沉大海,林老師想,也可能夏時雲並不像大家說的那樣來事,也可能沒有什麼實權,可能為難,辦不起來,也就不好回信,這也是可以諒解的,其他人卻認為,寫信肯定不行,現在的人,沒有誰是靠寫信辦成事情的,非得自己去,林老師有些難,好多年不見麵,也不聯係,有了困難就突然找上門去,這很唐突,思前想後,抬不起腳來向縣裏去。小林一等再等,急了,說,你若不去,你寫個條子,我去。林老師說,我還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個部門工作,寫條子,寫到哪裏呀,就算寫了去,讓你找到了人,人家也不知認不認我這老師呢。小林失望地說,像你這樣。哪裏來事,林老師低著頭不說話。

隔日林老師到學校拜托辦公室主任,主任接觸的人多,消息多,信息靈通,從前的畢業生,若是功成名就,喜歡回母校看看,都是主任安排的。林老師請主任替他再打聽一下夏時雲現在到底在縣裏哪個部門工作。主任說,好,我代你打聽,林老師開始等主任的回音,可是等了較長時間,主任並沒有答複。林老師忍不住去間主任,主任先是一怔,說,你托我的事,什麼事,他看起來是將林老師的事情忘記了。林老師說,就是托你打聽一下夏時雲。主任笑起來,說,噢,夏時雲,我打聽了,林老師心情有些緊張地看著主任,主任說我也是托人去打聽的,到現在,好多天了吧,也不給個回音,現在的人,力事情,唉,怎麼說呢,是求人的事情,也不好追得太緊。林老師,你別急,我再替你追問,總能打聽到的。林老師回家,看到小林的臉,心裏難受。

過了幾天,又逢係裏開會。找過夏時雲那個同事看到林老師,說,呀,老林,你還沒有找過夏時雲?林老師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給他寫了三封信,他也沒回,會不會根本就不在那裏。同事說,在,怎麼不在,你得去,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辦法。林老師點點頭,開完會回家,小林還沒有下班,林老師再三將同事的話想了,也想通了,雖然夏時雲多年沒有聯係,但不管怎麼說,當年夏時雲也算是林老師的得意門生,也都有一段為文學抽瘋的經曆,多少算一點誌同道合,重新見了麵,也許會有些共同的話題,林老師最後終於下了決心。小林這一天回來得特別晚,一到家,林老師就說,我想通了,過一天沒課,我就去。小林說,到哪裏去。林老師說,到縣裏去呀,去找夏時雲,看起來我不去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小林笑了一下,笑得有點奇怪,說,不必了。林老師說,怎麼,小林說,已經解決了,林老師說,解決,解決什麼,什麼解決了?小林說,周紅的事情呀,明天周紅就回城來,我去接她,林老師驚訝地盯著小林,說,周紅的工作調成功了?小林淡淡地說,不是調動,是辭職。林老師張大了嘴,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周紅辭了職,在城裏找了一家新開的外貿商店,說好試工半年後就轉為正式職工,周紅高高興興去上班,下班回來,看得出心情挺不錯。林老師不太理解,從教帥轉到營業員行業,周紅也許會有些想法,找個找會問周紅,周紅說,挺好,我喜歡。林老師說,一天站八個小時,累不累,局紅說,做教師也是站,一樣的站,比起來,我更喜歡站櫃台他們開始籌備婚事,將結婚的場麵搞得隆重熱鬧,結婚以後,小日子也過得挺美好。周紅臉上也常常有了笑意,過了半年,果然就轉為正式職工,隻是周紅丟了國家千部人民教師的編製,成了一名職工。但是既然小林和周紅都願意,都想得開,林老師沒有理由去要求他們想不開,林老師也沒有更多的話說。一年以後,周紅生下個大胖兒子,全家皆大歡喜。

這一年,係裏在周邊的各個縣開辦了函授班,主要為各地需要文憑的企業家辦的,係裏創點收,解決老師一點福利。企業家都忙,不可能集中到學校去上課,便由係裏派老師一個縣一個縣地下去,每兩個月上兩天的課。輪到林老師,林老師下縣城去講課,周邊共有六個縣,林老師一個個講過來,後來就講到了周紅原來所在的那個縣。汽車到達的時候,林老師看著車站上寫著的這個縣的縣名,心裏多多少少有一些感慨,當然也不是很深很強烈,事情已經過去一年,小林和周紅日子過得挺好,林老師也不必再庸人自擾。

林老師上了兩天課,到第二天的下午,課上完了,但是當天也已經趕不回城了,還得在縣裏再住一個晚上。下午時分,林老師從縣教師進修學校走出來,漫無目的地在縣城的小街上走走,看看縣城的人,看看縣城的事情,不知不覺走到縣委縣政府所在的街上了。看到縣委縣政府的大牌子,林老師心裏忽然一動,想起了夏時雲這個名字。林老師慢慢地向縣委縣政府的大門走近,到傳達室,打聽一下縣人事局是不是在縣委縣政府大院裏,傳達說是。林老師朝裏看看,有好兒幢大樓,問是在哪一幢樓裏。傳達指了其中的一幢樓,問林老兒有什麼事,找誰。林老師隻說,沒什麼事,看看。林老師以為以這樣的理由傳達不會讓他進去,他本來也沒有什麼事情,並不打算進去。卻不料傳達說,你要去就快去,今天是周末,說不定都已經一F班走了。傳達這麼一說,林老師倒像是不能不進去,便往裏走,裏邊地方很大,兒幢樓中間,圍著一個很大的花壇,很氣派,林老師往傳達指點的樓裏去,果然樓裏已經沒有什麼人。林老師在一樓看看,沒有人事局的牌子,到了二樓,看到是人事局,可是辦公室的門都是關著的。林老師不知道裏邊有沒有人,看到走廊頂端有個大會議室,好像有人在裏邊開會。林老師走過去,朝裏探了一下頭,有個靠門坐著的人,出來,看看林老師,說,你找誰?林老師說,是不是人事局在開會?那人說,不是人事局,是勞動局。林老師楞了一下,正要走開。那人卻主動說,你找人事局?林老師說,也沒什麼事情,看看,手向人事局的辦公室指一指,都關著門,是不是已經下班了?那人看一看表,說早該下班了,聽得出對自己參加的這個會議有些意見。林老師笑了一笑,走開去,從二樓下來,慢慢地向外走,走到花壇邊,看到另一座樓裏出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著,過來,也往花壇這邊走。林老師讓了一下,讓他們過去。匕群人走過的時候,另有一個年輕人從大樓裏奔出來,追著喊,縣長。一群人停下來。回頭等那個奔過來的年輕人,其中的一個,站定了,問,什麼事?年輕人奔到縣長跟前,說,縣長,張主任不去吃飯,說家裏有事。縣長一笑,說,又來了,老一套,他能有什麼事。其他的人都跟著縣長一起笑,一起往前走。縣長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再次回過頭,看看林老師,想了一會,猶猶豫豫地叫了一聲,林老師,叫得很不自信似的,一邊向林老師這邊過來,到林老師跟前,說,你是林老師?

林老師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