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8
老太太睜開眼睛看看丁阿平,沒有說話。
丁阿平又說:“書上說你從前創辦女子曲社。”
老太太說:“女子曲社,是女子曲社。”
丁阿平說:“你說說呢。”
老太太說:“我到蓮花巷的時候,女子曲社已經散了,是不是?”
丁阿平說:“大概是的。”
老太太說:“我到蓮花巷,姚伯龍是不情願的,你知道嗎?”
丁阿平問:“誰是姚伯龍?”
老太太說:“姚伯龍你怎麼不認識,你看看書。”
丁阿平翻了翻那本書書上果然有姚伯一龍的介紹,有一大段,比介紹梅哭仙的更長。丁阿平沒有心思細細地看,他想向老太太請教怎樣了解昆曲,但不知從何問起,想了半天,他才一說:“學昆曲,怎樣學?”
老太太朝他看看,隨後閉了眼睛,自言自語地說:“學《思凡》,女怕《思凡》,唱工重,做工繁,獨角戲,小尼姑,色空,守著青燈古佛
丁阿平歎了口飛,走開了,他知道老太大已經進人一種狀態,他拉她不動。
丁阿平回到自己屋裏,梅德誠正在等他。見了丁阿平,海德誠問他要墊付的三十塊錢,丁阿平摸出錢來給他。
梅德誠說:“不是我盯得緊:我1I你忘了,捍醒你的。”
丁阿平點點頭。
梅德誠說:“你不要不高興你應該懂得親兄弟明算賬的道理。”
梅德誠又教一導了丁阿平一譽,走了。
一個女人站在丁阿平麵前,丁阿平先是一愣,隨後他想起來,她是小藍,藍家衡。
小藍說:“小丁,你好。”
丁阿平有點不好意思,他笑笑。
小藍說:“我是來找你幫忙的,我們家的房子,要修一修了。”
丁阿平連忙說:“你坐,坐下來說,我記一下,地點,門牌號,戶主姓名,哦,你是戶主,藍家衡。”
小藍說:“我們家就我一個人。”
丁阿平“哦”了一聲朝她看看,小藍也看看丁阿平。
小藍說:“本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我一個女人家,不會弄的。”
丁阿平說:“你放心,明天就叫維修隊去幫你弄。”
小藍又坐了一會,起身走了。丁阿平送走小藍,就去找維修隊隊長小張,小張從前是丁阿平的徒弟。
小張看看那張修房單,說:“什麼人,今天登記明天就要修,哪裏排得及!”
丁阿平說:“幫幫忙,幫幫忙。”
小張說:“是你什麼人?”
丁阿平不好說,但他不說小張就不肯去做,隻好如實說了。小張聽了,把維修單往口袋裏一塞,說:“好吧,明天上午就去,你那個舅舅,也是作孽,我們相幫,也是應該。”
第二天一早,丁阿平不放心,怕小張放湯,就到小藍那邊去看。他去的時候,維修隊已經有人在弄房子了。小藍買了飲料,發了煙。忙前忙後地張羅。
丁阿平上去和小藍打過招呼,又給幾位師傅派了煙,心裏落下一塊石頭。這時候小藍的一個鄰居過來,指著一位師傅問:“你們是區房管所的?”
師傅點點頭。
那鄰居立時就變了臉,說:“好啊,房管所,我的房子,你們看看,破成這樣,我登記有大半年了,鬼影子也不見,她的房子,昨天才說要修,今天就來修,你們什麼名堂?!”
泥瓦匠師傅說:“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們是根據修房單做活的。”
鄰居說:“不問你問誰?”
泥瓦匠師傅指指丁阿平,說“嗒,修房單是他們派的,你問他。”
丁阿平看小藍的鄰居鐵青著臉過來,嚇了一跳,說:“你做什麼?”
鄰居說:“不做什麼,問問你,你們辦事,憑哪一條?”
丁阿平說:“我不知道。”
小藍的鄰居說:“我看你也不像個做領一導的,走,到你們區裏去解決。”
丁阿平說:“我不去”。
小藍的鄰居不再說話,上前一把揪住丁阿平的衣襟。
丁阿平被人揪住衣襟,掙脫不了,一路出門,也不能跟小藍打招呼,他想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狠狽。
到了區政府,又到了房管所,驚動了區長和局長,道了歉,並保證隔日就上門修理,這才結束。
大家散了以後,科長找丁阿平談心,批評丁阿平。丁阿平一聲不吭。科長知道說他也沒有用,說了幾句就算了。正要走開,不料丁阿平卻突然說:“我不想在這裏做了。”
科長吃了一驚,回頭看他,問:“你說什麼?”
丁阿平說:“我能不能調工作?”
科長說:“調工作?你怎麼了,這裏不好嗎,這裏誰對你不好嗎?”
丁阿平說:“沒有。”
科長說:“多少人想進這地方都進不來,你想調走,你這個人真是的。”
丁阿平說:“我不適合做這個工作,我不適合……”
科裏其他同事聽丁阿平這樣說都笑起來,他們說:“丁阿平你又不是新手,你在這裏的資格,誰也比不上,什麼合適不合適,局長還要叫你一聲老兄呢。”
大家笑了一陣,都不把丁阿平的話放在心上,科長也沒有當一回事。
小藍那邊修好了房子,星期天小藍就捍亨水果上門來了。
丁阿平見了,說:“哎呀,我舅舅今滅不什,息。”
小藍說:“不礙事,我隨便坐坐。”
丁阿平又說:“我媽媽也出去了。”
小藍還是說:“不礙事”
丁阿平就和小藍一起坐下,小藍說了許多感謝的話,丁阿平很不好意思。說:“這是我的二作。”
小藍笑著說:“你是開了後門的呀是不是啊?”
丁阿平笑笑,說:“我舅舅……”
小藍說:“我看你這個工作,也是個受氣的事,對吧?”
丁阿平說:“是呀,也沒有辦法,做了十幾年了。”
小藍說:“你可以想辦法動一動,一個地方做十幾年,怎麼不厭氣,再說這個工作,又是受氣包。”
丁阿平說:“是呀,我也想要換換環境,可又沒有人商量。。”
小藍眼睛發亮,說:“你說,我幫你拿主意,我是最喜歡幫人出點子的。”
丁阿平歎息了一聲。
小藍說:“你說呀。”
丁阿平就說了。
小藍聽了,想了一會,她說:“嗯,你有沒有問過,是幹部編製,還是工人編製?”
丁阿平被問住了。
小藍又說:“其實我也是多問,這種文化單位,肯定是幹部編製。”
丁阿平說:“我想也是。”
小藍說:“我看你調過去也好,你這個人很文,不適合做房老虎的,還是做文一點的事好。”
丁阿平說:“可是我對昆曲什麼的,一點也不懂。”
小藍笑著說:“你這個人,像小孩子,現在外麵,不懂行的人才能活得好呢,再說這種東西,又不是學不會的。”
丁阿平被小藍說動了心。
停了一會,丁阿平說:“我舅舅……”
小藍打斷他,說:“我看你很瘦弱的樣子,你多大了?!”
丁阿平說:“我三十八”。
小藍說:“你比我小三歲,你好像有白頭發了。”
丁阿平不好意思,說:“大概有幾根了,不管他。”
小藍歎氣說:“人到中年,辛苦啊。”
丁阿平聽見門外有聲音,連忙說:“我舅舅回來了。”
丁阿平和小藍一起迎出來,梅德誠推著自行車進門,一眼見了小藍,說:“是你,藍家衡。”
小藍一笑。
丁阿平說“小藍還帶了水果。”
梅德誠放好車子,說:“吃吧吃吧。”
丁阿平說:“我平時不大吃水果。”
小藍說:“我也是。”她好像聞到了什麼焦味,說:“你們在燒什麼,是不是糊了。”
丁阿平:“啊呀”了一聲,連忙奔到廚房去,燉的一鍋蹄膀,成了蹄膀幹,又加了水,改用文火再燉一下。
回過來,他說了,小藍直笑。
梅德誠說:“阿平你這個人,跟你說過多少次,毛手毛腳的。”
小藍笑了一會,說:“你們家喜歡吃羊肉嗎?”
梅德誠說:“什麼羊肉?”
丁阿平說:“羊湯很鮮的。”
小藍說:“你們喜歡吃,到冬天我拿一條羊腿來。”
丁阿平驚訝地看著小藍。
小藍說:“我舅舅家在東山,每年冬天他們殺好多羊,到時候我來教你怎麼煮。”
梅德誠開始不停地朝丁阿平看,丁阿平起身,說:“你們談吧,我去弄晚飯,小藍你在這裏吃晚飯。”
小藍說:“我在這裏吃晚飯,我去幫你弄吧。”
梅德誠說:“你讓他去吧,阿平很勤快的,他喜歡做家務。”
丁阿平進廚房開始弄飯,剛一會兒,小藍也跟進來了,說“既然我在這裏吃晚飯,我還是應該來幫幫忙的。”
丁阿平說:“我舅舅……”
小藍說:“你舅舅這個人……”。
丁阿平等她的文,可是小藍不再說什麼,丁阿平也不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