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7
彩紅說:“是的。”
陸書記頓了一下,後來他終於說:“彩紅你知道不知道鎮長怎麼突然決定不到廣州了?”
彩紅說:“我不知道。”
陸書記朝她看看,說:“你沒有聽說有幾封信?”
彩紅說:“什麼信?”
陸書記說:“是寫鎮長的,不大好,反正縣裏收到信,大概跟鎮長談過的。”
彩紅問:“信上寫的下!麼?”
陸書記歎了一口,說:“你真是不懂,反正也沒有好話,不說也罷,省得要你也跟著煩心。”
彩紅想了想,說:“是不是因為我的事情。”
陸書記說:“你還是知道的,農轉非的事情,你知道農轉非是一件不好惹的事情,誰惹上了誰沒有好果子吃”
彩紅點了點頭。
彩紅從廣州帶回來兩塊表,一塊女式表是村支部書記送給她的,彩紅拿帶去的錢買了一塊男表,她把女表給了嫂子,那塊男表在她的口袋裏放了好多天,最後彩紅終於下決心把表放在張鎮長的桌子上。
張鎮長那時正在看一篇文章。看到彩紅把一塊表給他,鎮長拿起表來看了看,說:“做什麼?”
彩紅說:“我送給你的。我看你的表也很舊了。”
鎮長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上的表,真是很舊了他說:“舊雖然是舊了,可是有意義的,我和我愛人談戀愛的時候,她送給我的,幾個月沒有舍得買肉吃,才省下來的。”
彩紅聽鎮長這樣說,她也愣了一會,站在那裏不知怎麼辦才好。鎮長看她的樣子,笑了笑,說:“說什麼也不能收你的東西,你現在倒是應該裝扮裝扮自己,在鎮機關工作,樣樣要跟得上,衣裝也要跟得上呢。”
彩紅不說話。
鎮長把表拿起來,交到她手裏,說:拿去吧。”
彩紅收起表,心裏亂糟槽的,不知是一種什麼滋味,她正要走出去,鎮長又叫住一了她,說:“彩紅,你還好吧,聽說坐飛機不習慣是不是,吐了?”
彩紅點點頭。
鎮長頓了一下,說:“我還是跟你說說。本來這一次的農轉非彩紅張了張嘴,她看到鎮長揮揮手,就沒有說話。鎮長說:“有些情況比較複雜,你來的時間不長,可能還不清楚
彩紅說:“我不要,我不要農轉非。”
鎖長聽她這樣說,倒笑起來,說:“這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不能是你的,對吧。”
彩紅點點頭。
鎮長歎子包了一廠,說:“還沒有最後定,正一在做些工作,你做好兩種準備,好嗎,這一次如果不行,下一次再來,反正還年輕。”
彩紅兩認頭,她覺得鎮長說得真好,意思全在裏麵了,她實在也沒有什麼說的了。
彩紅從鎮長那邊出來,回到自己宿舍,剛坐一會就聽到有人敲門,去開了門一看,原來是鎮上的老丁,老丁一看到彩紅,就流下兩行眼淚。
彩紅不知出了什麼事情,慌得連忙說:“老丁你怎麼啦,老丁你怎麼啦。”
老丁一邊哭著一邊說:“彩紅,我求求你了讓我一次。”
彩紅說:“老丁你說什麼,是不是農轉非呀。”
老丁說:“彩紅你是好人,大家都說你心腸好,你知道我家裏實在是有困難,我的老娘長期病在床上,一年光是醫藥費不知要花多少錢,你讓我轉戶口,有了公費醫療,不管怎麼說,老娘的藥費多少可以揩揩公家的油,現在這樣下去,我真是負擔不起了呀。”
彩紅說:“老丁,其實我沒有要……”
老丁說:“我知道這次有一個名額,鎮長說給你的。”
彩紅說:“我沒有要,我不要這個名額。”
老丁睜大眼睛看著彩紅,問:“真的?”
彩紅說:“真的,我沒有資格農轉非。”
老丁用手摸了摸眼睛,愣了好一會,才走了出去。
過了一日,鎮長見到彩紅,說:“老丁去找你的?”
彩紅點點頭,說:“老丁家裏很困難,他的老母親“
鎮長笑起來,說“彩紅你真是,你以為老廠說的都是真的。”
彩紅驚訝地看著鎮長,鎮長說:“你慢慢地了解。”
鎮長告訴彩紅農轉非的名額已經定了既不是彩紅的,也不是老丁的,是另外一個人的,鎮長問彩紅會不會想不通。
彩紅笑了,說:“我不會想不通的,我看那些村書記,他們都是鄉下戶口,過得比誰都好呢。”
鎮長說:“你能這樣想,當然好不過,有機會還是要爭取的。”
彩紅說:“是的。”
鎮長說:“彩紅你能正確對待我真高興,我真怕你有想法,影響工作,你知道我們楊灣建設新區的規劃上麵己經批丁來了,以後的工作更要緊張,應酬也更多。”
彩紅說:“鎮長你放心,我真的沒有什麼想法。”
鎮長點點頭,說:“我沒有看錯你。”
楊灣的新區建設果真很快就上了馬,新區地點放在古運河沿岸,交通便利,環境優美,既依托著古鎮,又與古鎮保持一定的距離,恰到好處,吸引了許多投資者,從破土動工,到第一批標準廠房的建成,隻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眼看著在一座千年不變的古鎮旁,即將以驚人的速度出現一座新的城鎮,真是令人振奮。
正如張鎮長所說,新區建設開始後,鎮上的工作更緊張,應酬也更多,到了下一年的三月份,楊灣鎮舉辦了一次比較大的活動,為了使上麵各個部門都能給楊灣的新區開綠燈,這一次主要邀請對象是縣裏的一些要害部門,實權部門,象稅務工商財政金融交通供電保險等等,活動名稱就叫作桃花節懇談會,楊灣地方出桃花,陽春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
上午九點多種,小車開始一輛接一輛地來到楊灣,鎮政府門前的空地上很快就停得滿滿的,有好幾位局長一到鎮上先就嚷著要見一見楊灣鎮的巾幗英雄,彩紅就被拉了出來,居然博得大家的熱烈鼓掌,她被一一介紹給王局李局陳局楊局,局長們兒乎沒有別的話跟她說,所有的話題就是說的酒,彩紅就和他們一起說酒,張鎮長找了個空隙,把彩紅拉到邊,說:“看樣子今天會很熱鬧你怎麼樣,行不行,不行就早一點走開,現在退還不遲。”
彩紅說:“不礙事的,你放心好了。”
鎮一長說:“最近一陣,我看你好像不如剛來時的酒量了,是不是有哪裏不好,你不要硬撐,有什麼就跟我說。”
彩紅說:“沒有f十麼,真的沒有什麼,很好。”
鎮長還要說什麼,局長們都圍過來,說,鎮長這麼急著麵授機宜,一定是要放倒我們了。
張鎮長說:“哪裏哪裏,諸位神仙的量。我怎能沒有數。我們姚彩紅,身體不人好……”
不等鎮長說完,局長們又叫起來,說,你們唱什麼英雄惜美人,姚彩紅的大名我們都知道,這美人是不讓須眉的,用不著你鎮長憐香惜玉,要憐要惜我們也會,保證做得不比你差。
鎮長笑著說:“那是,那是。”
到最後一位該到的人物到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隻在會議室裏稍坐一會,喝了些茶,就到吃飯時間,重場淺山此拉開人幕。
席間大家果然興致盎然,采納了彩紅提議的瞎拳喝酒,轉勺子喝酒,猜火柴喝酒等辦法,這樣俐了一陣,局長們才發現上了當,但是又不知是什麼原因,每次蘇倫不到彩打,大家說不公平說彩紅做了手腳,彩紅隻是笑說:說我嗽手腳,你們沒有證據。”於是專門換了人來作監督,還是輪不到彩紅,放後就提出再換方法,稅務局長提出來大家念喝酒服口淮,挨到誰,念不出就罰酒,一致讚成,就開始了。
感情深,一口悶。
感情淺,添一添。唱反調的說,隻要感情深,不管假與真。
又說喝酒的幾部曲,第一部和言細語,第二部花言巧語,第三部胡言亂語,第四部一言不語。
再一說,工作要抓緊,喝酒要寬鬆。
三種個會(白黃啤)腸胃(常委)通過,永醉(垂)不休。
又說,早上做相公,中午做關公,晚上做濟公。
說,革命老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
說,生命不息,老酒不止。
說了許多許多。還是難不倒彩紅,有人說姚彩紅,真是拿你沒辦法,另外的人就說,你不知道姚彩紅是幹什麼的,酒上麵的事還能難倒她。這話得到一致的讚同,看起來對姚彩紅這樣的人,也隻有放棄彩紅,把目標對準書記鎮長,鎮委周書記是有擋箭牌的,他一喝酒就皮膚過敏,這一塊牌子往前一擋,別人也拿他沒辦法,於是隻剩下張鎮長一人挑重擔。
當然最後的擔子還是由姚彩紅挑起來,這是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的結果,這時候彩紅還不知道,在她以以一當十的氣勢應付那些酒場老手的時候,她已經被一個人注意上了,這個人是隨著局長們一起來的,是一位記者,他的報紙是一張很小的微不足道的報紙,所以大家並沒有怎麼注意他的存在,這樣倒使記者有了注意和觀察眾人的很好的條件,他本來並不是來注意姚彩紅的,他在到楊灣之前還根本不知道有姚彩紅這樣一個人,但是現在他己經把姚彩紅深深地印在腦子裏,記在心上了。以後的事實將會證明,有時候小報記者的能量是超常的。
活動順利結束,結果和鎮領導事先期望的完全一致,楊灣鎮在這一次活動中得到許多好處,不過,楊灣也不是沒有一點損失的,第二天彩紅就進了醫院,當然這一點點損失和楊灣鎮在這一次爭取到的經濟發展中的許多優厚條件比起來,實在是算不上什麼的,鎮領導都先後看望了彩紅,這對彩紅來說已屬多餘。
鎮長看著躺在醫院掛鹽水的彩紅,他的眼圈有點紅,他說:“我本來應該讓你走開,我知道這一次是……”
彩紅說:“你調我過來,不就是要我做這個工作的麼怎麼能走開呀。”
彩紅說這話的時候,她好像感覺到有一絲淒傷的意思從鎮長臉上掠過去,彩紅心裏也跟著動了一下。
鎮長搖了搖頭,說:“我真是有點後悔把你調過來。”
彩紅笑笑,說:“其實一樣的,不調過來,我在吸也是一樣。”
鎮長搖了搖頭:“要是你也不到廠裏去,那就不一樣。”
彩紅說:“那是,要不是劉廠長把我弄出來,我就是在鄉下種種田廠,或者到哪個村辦做做,跟現在是不一樣的。”
但是彩紅她畢竟已經出來了,她畢竟已經走出了鄉下,一直守在她頭上的命運早已經給她安排好了這一條路,誰也拗不過命運的安排,彩紅也是如此,命運既然已經安排彩紅走這一條與一般的鄉下女孩子所不同的路,那麼彩紅她也隻能這麼走下去,永遠也不可能退回去,也不可能再和鄉下的別的女孩子一樣了。
鎮長想了想,問彩紅:“你覺得那樣好,還是現在這樣好?”
彩紅也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你說呢?”
鎮長輕輕地笑了一F,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才好。”
彩紅也笑了,她的胃痛得很厲害,但她還是笑了。
鎮長看著彩紅的笑意,他想到醫生說的話,鎮長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到了這年秋天,來了一位回鄉探新的台灣老板,在安排接待工作時鎮長沒有把彩紅放進去。
隔日鎮長對彩紅說:“你回家忙秋收吧,這一次不安排你了。”
彩紅說:“如果需要,我可以跟我爸爸商量……”
鎮長說:“不要,你回去就是。”
彩紅看著鎮長,她覺得鎮長很瘦,想說兒句要他保重的活,卻又不知怎麼說出口。
鎮長眼睛盯著桌子上的材料,不看彩紅,說:“農轉非的事情,這一次幫你解決了。”
彩紅愣了一下,她說:“其實,其實,我也不一定,鎮上還有其他人”
鎮長說:“這和你沒有關係,我們會做工作的。”
彩紅點了點頭,她看著鎮長,覺得心裏有好多話要跟他說說,她想如果這時候鎮長讓她坐下來,她一定要把那些說不清的話好好地說出來,可是鎮長並不叫她坐下來,搶朝她笑笑,揮了下手說:“你去吧,幫家裏忙完了再出來。”
彩紅走了出來,她心裏空落落的。
彩紅回家幫助家裏收稻,在割稻的時候,她不小心把手割破了,父親看見了,板著臉罵:“你怎麼川事爾連稻也不會割了你真象個幹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