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7(2 / 3)

嫂子幫她包好傷口,說:“真是的,怎麼到次在還不農轉那個呀”。

父親說:“她有那個命?”

嫂子說:“你們張鎮長,怎麼說話不算數。”

彩紅說:“誰說話不算數?”

嫂子笑起來:“你又不說你,你急什麼。”

彩紅說:“我沒有急。”

嫂子說:“你臉上急了。”

彩紅摸摸自己的臉。

嫂子笑得很占怪。

父親生氣地咳”一聲,說:嚼什麼舌頭做。”

大家不再說話。

休息的時候,彩紅躺在田埂上,她看著天空中慢慢飄過的雲,她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情,她小的時候和哥哥一起在田裏挑馬蘭頭,哥哥跟她講許多書裏看來的事情,她總是聽得不明不白,現在彩紅再回想從前的事情,就象在眼前似的,很近很近,彩紅在田埂上躺了很久很久。後來在父親的吹喝聲中她爬起來繼續割稻子。

第二天下晚的時候,彩紅還沒有收工。看到鎮上的通訊員小趙騎著自己行車過來,老遠地大聲喊彩紅,說鎮長叫她馬上到鎮上去。

父親聽了說:“不是放農忙麼,又來催魂。”

彩紅看看父親的臉色,沒有回小趙的話,也沒有動彈。

父親說:“這時候叫你去,有什麼要緊事情?”

彩紅說:“大概是來了客人。”

父親“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彩紅握著鐮刀呆呆地站著,小趙喊過話也不多停留,已經走遠去了。

父親繼續彎腰割稻,過了一會,他直起腰來,看彩紅還站著,說:“站著做什麼,等天上掉東西?叫去你就去。”

彩紅說:“我去了。”

她放下鐮刀,拍拍身上的泥土,小心地跨過割下來的稻子,走到了田埂上。

父親突然說:“你就這樣去?”

彩紅看著父親。

父親說:“一身的髒,大姑娘家,怎麼好意思,回去換件衣服。”

彩紅聽了父親這話,突然覺得眼睛酸酸的,她點點頭,趕緊走了。

到了鎮上,張鎮長正在等她,見她來了,鎮長說:“來得真快。”

彩紅說:“是不是有客人來?”

鎮長說:“那位台灣老板,還是要你出來一起接待。”

彩紅看著鎮長。

鎮長說:“我了解過了,台灣老板身體不好,年紀也大了,滴酒不沾,看到酒就頭疼,吃飯桌上不能擺酒。”

彩紅“哦”一聲。

鎮長說:“所以我叫你出來。”

彩紅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彩紅跟著鎮長連夜去把台灣老板接回來了。

這一次的接待任務完成得很好,老先生很滿意,尤其是彩紅接人待物的態度,給老先生的印象非常深刻,老先生甚至提出來要收彩紅做幹女兒,一會兒又說要出高價聘請彩紅做他的秘書,彩紅不知道老先生是隨口說說,還是真有這樣的意思,每次提起來,彩紅就設法打岔,幾次一來,弄得老先生有點不高興,但故鄉人的真情誠意到底還是打動了老先生,最後談判很順利,雙方皆大歡喜。

送走了台灣老板,鎮長找彩紅去,問她:“老先生說要收你做幹女兒,你怎麼,不願意?”

彩紅笑了,說:“當真呢。”

鎮長說:“我看老先生是認真的,你也許失去了一次好機會,要是真做了台灣老板的幹女兒,你真是要什麼有什麼了。”

彩紅又笑:“哪能呢,我哪那樣的福氣。”

鎮長認真地朝彩紅看了一會,最後鎮長說:“這是你爹的口氣麼。”

彩紅聽了鎮長這話,笑了一下。

彩紅的笑完全是出於內心的,她並不是應付什麼,她沒有說假話,彩紅真是覺得自己沒有做台灣老板幹女兒那樣的份。都知道彩紅的父親對於彩紅的發展始終都是抱著懷疑的態度,這已經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如果準能窺探一下彩紅的內心,也許能看出來,其實在彩紅自己的心底裏,對自己的一切從來不曾有過很大的抱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彩紅隻是按照命運指給她的路往前走。

問題是誰也看不到彩紅的內心,就連彩紅自己也是不能很明白的。

在這樣的時候,如果彩紅能抬頭看一看,她就會看到微笑著的命運正在收斂它的笑意,但是彩紅既然沒有看到過命運的微笑,那麼她也同樣看不到命運的另外一種嘴臉,這樣彩紅仍然和以前一樣,對命運一無所知,既沒有被命運寵愛的幸福,也沒有被命運控製的恐懼,她將一如既往,慢慢地,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她也許子知道前麵是什麼她也不一定要知道前麵是什麼。

深秋時候,來了位記者,正是陽春三月隨著局長們一起到楊灣,沒有被人很注意他卻狠狠地注意了一下楊灣的那位小報記者。這,一回記者在楊灣一住就是好多天,到處打聽情況,到處搜集素材,鎮上的人想反正不過是張很小的報紙的記者,給他弄點情況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記者在楊灣白住白吃白喝,想起來最後總不會給楊灣捅什麼大漏子,這樣一想,鎮上的領導也就不怎麼注意記者,該他吃的由他吃,該他拿的也不忘了他,別的就隨他去。

記者在深秋的一個早晨來到楊灣鎮,他走進鎮政府機關,他踏上那一條長長的走道,看到機關裏的人都在忙著,誰也沒有空閑注意他一下,記者歎了丁,繼續向走道深處走去,他在一間辦公室門前停下來,他看見裏麵坐著一個年輕的姑娘,他突然想起這就是那一回在他心電留 下了很深的印象的姚彩紅。記者也許是憑著他的職業的特殊的敏感早已經覺得這姑娘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記者想我一定能在這個姑娘那裏得一些東西。以後的事實證明。記者的想法很有道理。

彩紅看到門日站著一個年輕人,她對他笑,說:“你找誰?”

記者跨進門去,拿出了他的記者證,說:“我是記者。”

雖然記者來得很多,但彩紅並沒有對記者產生厭煩的感覺,她看記者小心翼翼的樣子,她想記者們要也真很辛苦很難,她笑笑說:“是記者,請坐。”

記者在彩紅這裏坐廠下來,那時候彩紅還不知道記者這一坐會坐出個什麼結果,記者心裏也許已經有了比較確定的計劃,也許暫時還沒有什麼明確的打算,但是記者決心把目標放在彩紅身上這已經毫無疑問。

彩紅問記者:“你是第一次到我們楊灣來吧?”

記者笑著說:“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我就注意到你。”

彩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問:“你是采訪哪方麵情況的?”

記者笑起來,說:“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明確的采訪對象和采訪內容,我們是一張很小的報紙,沒有什麼影響,你們大概連看也沒有看到過的。”

彩紅接待過好些記者,他們大都要宣傳自己的報紙怎麼有影響,可是這位記者卻說自己的報紙沒有影響,這就給了彩紅一種新鮮的印象,彩紅說:“那你來做什麼呢?”

記者說:“我來交朋友。”

記者的輕鬆感染的彩紅,她覺得這位記者沒有什麼記者的架子,很好相處,其實這時候年輕的彩紅正在走人也同樣年輕的記者的圈套中去。記者和彩紅談了一個上午,基本上沒有涉及楊灣鎮經濟發展這樣的題目,隻是天南海北地聊,彩紅覺得記者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而記者則認為彩紅應酬自如,談吐得體,一舉一動懂得分寸,恰到好處,後來就到了吃飯的時間,鎮長抽空過來陪記者吃飯,彩紅也在場記者又一次看彩紅的別一種風采,真是酒有別腸,這一切都使記者再一次震驚,他想不到在一個小小的鎮上居然有著彩紅這樣的女性公關人才,記者不能不對彩紅產生出濃厚的興趣,後來記者又陸陸續續和彩紅談了兩二天,幾乎把彩紅肚子裏所的東西郡掏了坦米,最後終於滿意而歸。

不多久一篇大文章發出來了,並不是發在那張小報七,而是發在省平的一張最大的最有權威的報紙上,這位小報記者的名字也隨之響了起來這篇轟動一方的文章的題目叫做《大喝大發,小喝小發,不喝不發》。文章寫楊灣鎮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是怎麼樣利用酒大做文章,文章還詳細寫了有關姚彩紅的內容,並由此出發大談在發展經濟過程中女性的作用,尤其是在重男輕女的風俗至今仍十分濃厚的鄉間。其實文章本身倒並沒有很明顯的褒貶和是非評價記者在楊灣的H子裏也是和所有的人一樣天天上酒席,天天高唱喝酒歌的。他曾經搜集了許多關於鄉鎮企業喝酒的順日溜,民歌民諺,說起來一串一串的,喝多一些,他就吹自己喝遍天下東西南北的光榮曆史,所以他的這篇文章能寫得生動翔實,和他的切身經曆自然是分不開的,記者在文章中並沒有擺出自己的觀點,對酒在發展鄉鎮企業中的作用,他既沒有讚揚,也沒有批評,隻是作為一種現象提出來請大家思考,報紙發這篇文章的用意也是如此,為此還加了編者按,說明文章雖然寫的楊灣,但是這種現象卻不隻是楊灣獨有,是一種相當普遍的現象,希望各界讀者能就此展開討論,各抒己見,並且不僅對喝酒的現象,也可以對別的一些普遍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於是很快展開了一場大討論,報紙的發行量那一陣也上去了。

楊灣鎮在這場大討論中充當了這樣一個角色。真使楊灣人哭笑不得,認為楊灣鎮的經驗可取的人,都到楊灣來參觀學習,鎮上的幹部大部分都投入到接待工作中去,還是忙不過來,當然這樣的忙總算是讓人忙得心裏舒服,另外一方麵也不斷有人批評指責楊灣的做法,包括上級一些領導部門的人,一時間楊灣的壓力也大起來,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些人專門趕到楊灣來,說是要看一看姚彩紅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也有人出高價聘她,也有的向她討教,也有人很嚴肅地要和姚彩紅談談心,還有的人一見姚彩紅就說,原來就這麼一個頭呀。

一天鎮長看到彩紅坐在辦公室裏發愣,他走進去說:“彩紅,你有心思。”

彩紅說:“沒有。”

鎮長說:“沒有就好。”

彩紅站著沉默了一會,後來她說:“其實,其實還是有一點的,我想,那篇文章,都是我說出去的,都怪我。”

張鎮長也沉默了一會,後來他笑了笑,說:“其實什麼事情也沒有,是不是?”

彩紅不作聲。

鎮長又說:“彩紅你好像變了,你以前不發愁的。”

彩紅說:“可是,這事情……”

鎮長說:“真的,真的沒有什麼事。”

彩紅說:“沒有事就好。”

彩紅轉身要出去,鎮長忽然叫住了她,他看了她一會,說:“彩紅,你想不想到縣裏去工作?”

彩紅看著鎮長,她好像沒有明白。

鎮長又說了一遍:“如果有機會讓你到縣裏,你去不去?”

彩紅搖搖頭:“我不知道。”

鎮長也搖搖頭,說:“再說吧。”

彩紅點點頭,其實彩紅心裏,是有好多話想要向鎮長說的,她很想說,也很願意說,但是卻什麼也不說,她在鎮長麵前永遠都是這樣,有許多話想說,卻是說不出來。

彩紅就這樣走出了鎮長的辦公室。

此時此刻守在彩紅頭上的命運正在注視著彩紅的一舉一動,它看到彩紅走出鎮長的力公室,命運苦笑了下。

彩紅在命運的苦笑中走了出來,她心裏有些茫然,她在政府的大門外轉了兒個圈子,後來她慢慢地走到了秀清的飯店門口,秀清不在店堂裏,換一個年輕的姑娘在招待客人,幾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的,又是一片熱鬧,彩紅想起當初她走過這地方,遠房表叔突然跌出來的情景,不由笑了一下。

彩紅正發愣,就發現店裏有人在招呼她,定睛一看,卻是陸副書記,正在陪客人,陸副書記招呼彩紅進去,給客人們介紹了,客人鬧起來,要彩紅喝酒,陸書記擋住說:“我幫姚彩紅說一句,她胃不好,醫生關照不能再喝。”

大家說,陸書記她又不是在你們黨委這邊工作,她是在政府那邊,你幫的什麼忙呢。

陸書記說:“在這邊在那邊都是為我們鎮上工作。我不能害她的。”

大家見陸書記這樣說也就不再勉強

彩紅跟大家道過歉,老了出去,走出一段路,發現陸書記也跟上來了。

彩紅說:“客人走了?”

陸書記點點頭。

彩紅說:“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唯陸了,她還好吧。”

陸書記歎了一口氣。說:不好,她一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