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28
小陳更加懷疑,一臉的不信任,說:“我們那麼大的聲音,你怎麼會聽不見。”
彩紅說:“我真的沒有聽見,真的,我睡得太死。”
小陳盯著彩紅看了一會,說:“我想你也不會做那種事情,聽到聲音不起來。”
彩紅說:“我真的沒有聽見,你們怎麼不叫我一聲。”
小陳說:“那樣的場合,人都緊張得要命,誰還知道誰在不在,到天亮後才發現沒有你,還以為……沒想到你在睡大覺。”
彩紅低下頭:“真是,對不起,我真的……”
小陳說:“出事情了,小趙,沒有了。”
彩紅問:“什麼沒有了?”
小陳流下兩行眼淚,神態卻是洶洶的:“什麼沒有了,你問得出,小趙死了!”
彩紅呆呆地看著小陳,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話。
小陳又說:“還有張鎮長……”
彩紅一把抓住小陳的手:“張鎮長怎麼?”
張鎮長被一棵順流而下的大樹撞了,送到醫院搶救。彩紅說:“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小陳說:“你夜裏要是在場你就知道怎麼會了。”
彩紅說:“可是我沒有在場,我怎麼會,我怎麼會……”小陳注意地看了彩紅一眼,說:“你也不要多想了,也不會說你什麼。”
彩紅問:“鎮長的情況怎麼樣?”
小陳告訴她,鎮長的腰被撞斷了,雖然手術比較順利,但是醫生不敢保證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醫生說嚴重的後遺症,就是終生癱瘓,小陳又說,從醫生嚴峻的臉色和談吐中大家都能感覺出醫生的於旦憂。
彩紅沒等小陳說完,就說:“終生癱瘓,怎麼會,怎麼會。”
彩紅一邊說著,她隻覺得心口很痛,也很悶,她不由地抬頭深深地出一口氣,就在這一抬頭的過程中,彩紅突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種東西,她早就有一種感覺,這東西好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她頭上守著她,看著她,左右著她,現在彩紅終於看到了它的一點影子,但是彩紅卻不能看清它的嘴臉。她也不知道那就是命運,彩紅努力地想看清楚一點,但是不能,那種感覺時隱時現,彩紅深深地歎息一聲,她想,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呢。彩紅不能明白。
彩紅到醫院去看鎮長,鎮長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他看到彩紅,笑了一笑,說:“彩紅,我可能要癱在床上一輩子了。”
彩紅拚命搖頭,她說:“不會的,不會的。”
鎮長又笑,看得出他每說一句話,每笑一次都很痛苦,鎮長說:“假如真的癱了怎麼辦呢?”
彩紅盯著鎮長看了一會,她說:“要是你真的癱了,我服待你一輩子。”
鎮長看著彩紅,沒有說話。
彩紅說:“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嫁給你。”
鎮長又笑,這一次痛得更厲害,他“絲絲”地抽了幾口冷氣,但是痛過之後他又笑了,說:“我是有老婆的,你再嫁我,讓我犯重婚罪呀,要判我的刑呀。”
彩紅也忍不住一笑,不好意思地說:“怎麼會,我是說,我是說,萬一,萬一……
鎮長說:“萬一我老婆不要我了是不是?”
彩紅沒有說是不是。
鎮長說:“彩紅,你不了解我們,我們的感情不是一年兩年,我們起讀書,一起長大,一起插隊,一起走人生的路。好多好多年了。”
彩紅低下頭去,輕輕地說:“我知道。”
他們有一會沒有說話,後來彩紅振作起來,說:“鎮長,你不會有事,你一定會好起來,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話。”
鎮長說:“我相信,其實就是站不起來了,我想也還是值得,小趙的生命,還有我的健康,還有大家的努力,換回來的楊灣新區可是無價的呢。”
彩紅點點頭,她的胃隱隱作痛,彩紅想,為了楊灣,為了新區我也付出了代價,我付出的代價到底比生命的代價輕多少呢。
彩紅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在長大,彩紅想我的成長的代價又是什麼東西換來的呢。
大水退了發後,一切工作又重新開始,鎮長暫時還沒有出院的可能,由一位副鎮長代替他的工作,楊灣的新區建設以加倍的速度補回大水造成的損失,彩紅蛇胃病已經很嚴重,但是酒卻不能不喝,應酬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從彩紅第一次喝酒到現在也不過兩年時問,在彩紅自己的感覺上卻是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對於批,彩紅一開始根本不覺得是一種負擔,同時也是沒有什麼感覺,也沒有什麼感情的,現在卻是很不一樣了,現在彩紅在感覺到喝酒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的同時,她對酒的感覺和對酒的感情都在漸漸地才富起未:她已經開始能喝出酒以外的一些味道,如果議楊消鎮的經濟建設勺楊灣新區的發展,象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那麼,也許可以說,在彩紅的血液中流淌著的酒精,已經足以用來點燃這記火焰了。
回頭想起來,彩紅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才付串代價的,從一開始彩紅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做於十麼,她隻是做別人希望她做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女孩子突然交了好運,她一定不知所措,彩紅也是這樣,彩紅在兩年中付出的代價是大的,她到底得到什麼,得到了楊灣的發展嗎?也許是的,但是楊灣的發展是屬於彩紅的嗎?這很難說。
不管彩紅最後能夠得到,還是不能得到,彩紅一如既往,做她應該做的工作,這是由彩紅本性中優秀成分所決定,還是因為彩紅她從一開始就走進了一種命運的規定性,彩紅自己顯然無法回答這徉的問題,別的任何人恐怕也是難以說清楚的。
從彩紅的本意來說,彩紅也許確實能夠一如既往地做她的工作,但是彩紅的工作是否能夠長期地不間斷地做下去,這恐怕還要看一看守在她頭上的命運的嘴臉。
在這一年秋天來臨的時候,縣長到楊灣來了,他先去看了還住在醫院的張鎮長,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回到鎮上已經到吃飯的時候,上了飯桌,縣長舉起酒杯,突然重重地歎了一聲,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說:“今天來喝你們一杯揮淚酒。”
一桌子的人都驚住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看著縣長,氣氛十分緊張。
為了徹底解決洪患,決定采取分水泄洪的辦法,大水要從楊灣新區經過,縣長說,一個月以後,楊灣新區就是一片汪洋了。
縣長宣布了決定,全場鴉雀無聲。
縣長說,為了更多更大的新區,隻能犧牲楊灣新區。
沒有人說話。
縣長說,楊灣的損失,上麵會考慮的。
沒有人說話。
縣長再說,你們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
仍然沒有人說話。想法太多太多,已經不是能說出來的了。
從來滴酒不沾的周書記突然站起來,端著酒杯大聲說:“喝!”他一仰脖子喝下一杯酒。
縣也站起來,說:“喝吧。”
這一天夜裏,鎮上許多人喝醉了。
分洪那一天,彩紅離開了現場,到醫院去看鎮長,隨著時間的推移,鎮長的病還是沒有痊愈的希望,看起來重新站起的可能性越來越小,鎮上專門請了一個農民工幫助他料理生活,彩紅在分洪的那一天早上走進鎮長的病房,她一看到鎮長青灰消瘦的臉,彩紅就哭了起來,鎮長沒有說話,一直等彩紅覺得自己的眼淚流完了,鎮長才拿一塊手巾給她。
彩紅擦著眼睛,鎮長說:“今天分洪?”
彩紅點頭,她說:“這時候,恐怕已經是一片水了。”
鎮長笑了下,說:“多少辛苦多少努力多少代價,化成了一片水,這真是一個很奇怪的結束。”
彩紅看看鎮長的臉色,說:“不說那些了,我們都希望你能好起來,要是你能。”
鎮長搖了搖頭,黯然地說:“沒有希望了,你大概也知道,昨天已經和我談了,免職,我不再是鎮長了。”
彩紅張了張嘴,彩紅是知道的,隻是她不願意承認這事情。
鎮長又說:“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隻是覺得很對不起你
彩紅說:“鎮長你怎麼說這樣的話。”
鎮長說:“我一直想跟你說說,一直沒有到開口的時機,現在也許到了這時候,彩紅,我很自私,當初我把你調來,完全是為了
彩紅要打斷他的話,鎮長卻說:“你讓我說說,彩紅其實我從來沒有為你考慮過,說得不好聽,我也就是想利用你把我自己的仕途走得更遠大些……”
彩紅說:“你這樣說不公平,你對我好,我怎麼能不知道。”
鎮長歎息一聲,說:“我對你好,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怎麼來補償你的損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應該說,在碰到你之前,我做事情從來不多考慮,很千脆,自從你來了,我總是有一種虧心的感覺,慢慢地我做事情變得猶像,變得多慮,我從前真不是這樣的,我在楊灣工作也好多年了,和我合作的人也不少,但是沒有人能夠改變我,最後卻是你,彩紅。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女孩子影響了我,我說不清楚,在你身上有一種於十麼東西……這許多天我躺在這裏一直在想著……”
彩紅看鎮長嘴唇很幹,倒了一杯水給他喝,鎮長搖了搖了頭,說:“不喝水喝多水了不方便。”
彩紅聽著心裏一酸。
鎮長繼續說:“我的這些想法,你過去可能幹知道,我現在說出來,你也許從此會看不起我,但是我還是要兌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