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2 / 3)

經過這樣從實踐到理論的梳理過程,我決定借此東風脫胎換骨,完成從貓頭鷹到百靈鳥的徹底轉變。我申請了compressedhours工作時間,就是每天的上班時間提前半小時,下班時間不變,每個月多出一天半的假期。所以雖然每天晚上不熬夜碼字了,那多出來的一天半裏還可以從從容容地碼,產品也不見得少很多。更重要的是,我的睡眠黑洞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自此,我徹底告別了貓頭鷹一族,成了一隻後現代的百靈鳥。

夜幕降臨了,上帝用他的方式提醒我們,睡吧,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有兩條口p鷹的壽命一般有70年左右,可是活到40歲的時候,它們的喙和爪子開始老化,再也不能捕殺到獵物。普通的鷹往往就會在這個時候死去。但有一些鷹卻不願意等死,它們飛到崖頂上築一個窩,忍著饑餓和疼痛,在岩石上日複一日地敲打著它們老化的喙和爪子。熬過150天,它們長出了新的尖喙、利爪,就可以再活上30年。

40多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突然發現自己變得特別愛忘事兒,明明是去房間拿東西,到裏麵溜達一圈卻空著手回來了。曾經開車20年無違章記錄的人,交通事故多了起來,不是倒車時撞到別人的車,就是超速、闖紅燈,有一次還因為停牌沒停車,與另一輛車嚴重相撞而被吊銷了駕駛執照。

20多年的駕駛經驗一筆勾銷,一切從頭開始。背交通規則準備筆試,筆試過了預約路考。不知道是因為壞習慣太多,還是考官對我失去信任,路考總也過不了。這邊駕照遲遲拿不到,上班還必須開車,每天無照駕駛,提心吊膽。想到晚年的遲鈍、笨拙已經開始,情緒非常低落,沮喪到了極點。就在這時,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這個鷹的故事,精神為之一振。鷹的兩條命倒很像人的更年期哩。人在更年期的時候,神經衰弱,百病纏身,有人得了不治之症,告別人世,可也有不少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療傷和適應,重新振作起來,獲得健康,頤養天年。

既然更年期並不是生命的終點,而是生命中一個非常的時期,我決定像那些勇敢的鷹一樣磨煉自己,趁這個機會改掉過去不好的駕駛習慣。在準備路考的那段時間,每次經過停牌一定Mystop,減速或換車道時檢查後視鏡,反光鏡的動作一定到位,車速嚴格控製在限速,完全按照考試的標準重新訓練自己。第四次路考終於順利通過。拿到新駕照的那天,真的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按80歲的壽命算,人類的更年期之後還有30~40年好活,相對長度跟前麵差不多,絕對長度卻大不相同。起初的40年,成長、讀書、求學、求職、生兒育女占了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真正屬於自己的其實沒幾年。但這後一條命就不同啦。這個時候,兒女已長大成人,工作也相對穩定,家庭的磨合期也已過去,方方麵麵都可謂塵埃落定。這時候,人完全有精力和時間學一門自己感興趣的學科或從事一項自己感興趣的事業,這是人的生命趨於圓滿的時期。

在加拿大,很多人退休以後喜歡找一份與自己專業完全不同的職業,大概也是出於同樣的考慮。我的一位過去在單位負責攝影、設計的同事,退休後當上了校車司機,還有一位昆蟲實驗室技術員,退休後專心作畫,據說還擁有不少收藏者。偶爾回來參加單位的聖誕晚會,一個個都氣色紅潤,精神飽滿,想必新領域、新知識、新人群,為他們的第二次生命注入了不少活力。

中年,對於那些樂於挑戰自我的人來說,不是衰老的開始,而是值得誇耀的黃金時代,願這些像鷹一樣勇敢的人們追隨鷹的軌跡成熟而自信地衝向新的人生高度。

喝咖啡與人生三境界我覺得喝咖啡真的有點像品味人生的不同境界。

需要加糖和牛奶的境界好比人的青少年。水果糖、巧克力、蛋糕、冰淇淋是此時最愛。濃烈、甜膩的口感,就像生活這塊畫布上那道熱烈、鮮豔的色彩。在這個年齡,是沒有時間也沒有耐心,更不屑於去品味甜之外的滋味的。他們舌頭上的味蕾隻鍾情於甜美的食品,任何引起他們反感的東西都被拒之口腔外。這是人的一生中零食勝於主食,甜點超過正餐的年齡。這個年齡的孩子喝咖啡喝的是咖啡裏的糖和牛奶。那苦味他們是不要的,就用糖和牛奶把它蓋住好了。為什麼不呢,他們還沒準備好去迎接生活的苦澀。反正前麵還有長長的路要走,讓將來去承擔它應有的痛苦吧。這是喝咖啡的最低境界,滿足口舌之欲。

沒有糖的參與,咖啡特有的香味便突顯出來。少了不著邊際的夢想,多了對生命本質的思考,這便是中年人的世界。牛奶衝淡了一些苦澀,就像有了些閱曆的中年人,已經見識人生的風風雨雨,卻還保留著對美好人性的向往。對人對事不那麼偏激了,該忍則忍,該讓則讓,知道生活不是窗外的藍天,而是畫家筆下的調色板,有紅橙黃綠,也有炭黑和土灰。這便是淡咖啡帶來的感覺,不甜,卻香氣四溢。這是喝咖啡的第二境界。

原汁原味的黑咖啡是老年人的生活。不需要糖和牛奶的緩衝,他們要的就是裸露的、真實的、苦澀的、香味濃烈的咖啡,這樣的咖啡才夠勁道。他們的味蕾變得遲純了,隻有黑咖啡奇特的苦味才能喚醒。這個時候,他們不再對粉飾太平的表麵文章感興趣,隻對生活的本質,畫板上被還原了的底色專注。在他們那裏,所有的矯情、客套、奉承,都被歲月過濾掉了,沉澱出的是誠信、友誼、真情,這些可以終身相伴的情感。到了這個年齡,調色板上早都分不清鵝黃還是淡紫,重重疊疊,看到的唯有包含了各種顏色的黑。幾十年的酸甜苦辣混雜在一起,早都分不清哪些是甜蜜,哪些是辛酸,嚐在嘴裏的隻有那包含了各種滋味的苦。甜的感覺容易消失,苦的滋味卻醇厚而持久。這種苦,隻有經曆過大起大落的老年人才能承受得了。因為他們知道,苦到了極致,便是甘甜的所在。這才是喝咖啡的最高境界。

人的一生,說長也不長,不過就是喝三杯咖啡的工夫;人的一生,說簡單也簡單,把這三杯、咖啡喝好了,結局不會差到哪裏去。

(原載《星島日報》副刊2007年5月29日《亞美時報》“文心社專欄’’2007年7月18日)冰鎮還是熱敷兒子踢球把腳腕扭了。這麼一件看起來很簡單的事卻引起了一場冷熱大戰,一直熱衷於中西合璧的我,和具有十多年足球受傷經驗的老公因此而對自己的生活經驗產生了懷疑。

教練把隻能用一隻腳走路的兒子從場上扶下來,做的第一件事是用冰塊擦拭傷處,然後用繃帶緊緊裹住。目的是讓血管收縮避免扭傷的部位腫脹。這一點,我和老公基本認同了。老公還提供了一條“見證”。說小時候他打了他姐一個大耳光,打完後看到他姐臉上五個紅紅的手指印嚇壞了,趕緊拿熱毛巾敷上,結果半邊臉馬上像發酵的饅頭一樣腫了起來。

回家後,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鬆綁”,活血嘛。兒子卻死活不讓,怕腫起來。這就超出我和老公能夠接受的範圍了。我們認為冰鎮作為第一時間內的臨時處理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但絕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是按教練說的冰鎮、緊綁,還是按爸爸媽媽說的熱敷、鬆綁?兒子徹底無所適從。處在中西文化的風口浪尖上的可憐孩子啊!最後,我們雙方都作了妥協,決定采取冷熱結合的分段療法:每天放學回家,先用冰塊“鎮”幾個小時,此為壓製血管膨脹階段。晚上睡覺前,貼上虎骨膏,綁上寒痛樂,此為活血化瘀階段。

這個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案頗讓我有幾分得意。可沒過幾天,突然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我嚇出一身冷汗:我們這麼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會不會正負效果正好抵消?說不定還有什麼副作用呢。趕緊向人請教。這位西化得比較徹底,說有人適合冰鎮,有人適合熱敷。我去藥店看了一下,果然既有深度加熱(deepheating),又有深度冰鎮(deepicing)。我更加糊塗,天,我如何知道兒子是“喜冷”還是“喜熱”呢?看來隻好帶他去看醫生了。

在診所等了快兩個小時,見到了醫生。醫生用手感覺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這種傷需要4~6個星期才能恢複。眼看醫生轉身欲溜,我趕緊把困擾了我快一個星期的問題提了出來:醫生,您說應該給他深度加熱呢還是深度冰鎮?醫生說,第一星期應該冰鎮避免傷處腫起來,以後應該冷熱交替,冷是為了鎮痛,熱是為了舒緩肌肉。我聽了一頭霧水,說這交替的頻率應該有多快,是以天為單位呢還是小時為單位,或者周為單位?醫生一看我這個病人不好打發,靈機一動抽出一張單子,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說,這樣吧,我送他去拍個X光。

拍完X光,我少許安心點,畢竟開始正規治療了。兩天後,打電話去診所詢問。回答是,片子結果出來了,沒問題。我問,那下一步呢?答曰,沒有下一步,他不需要治療。我暈!

(原載《星島曰報》副刊2007年8月16日)一個人的健身路隻要不是太早或太晚,幾乎每天上班的路上都看到她---位走路的婦女。

從我家到單位,很大一段是隻有一條lane(車道)的鄉村公路,路邊是大片的莊稼地,景色也隨著季節變化,白色的雪被,綠色的麥苗,褐色的土壤。十三年當中,莊稼黃了又綠,公路也翻修了好幾次,有一樣卻是不變的,就是這位走在路邊0的婦女開始的時候,看到她在走路,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走路的好處是科學證明了的,在加拿大還專門有一個步行者倶樂部呢。後來看到次數多了,便有點留意她,畢竟再有好處的事要能堅持下來也不容易的。因為她太風雨無阻了,偶爾有一天沒見到她,我還會有點掛念,想她是不是病了後來,她身邊多了一個男人,大概是她的丈夫。我很為她高興,一是有人做伴,走路就不會太枯燥了,二是她一定是從走路中獲益,開始用自己正麵的行為去影響0別人了。可是,走了沒幾次,發現又隻剩下她一個人,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地走著0還有一段時間,有一個跟她年齡相仿的女人出現在她身邊,應該是她的女伴吧。讓人遺憾的是,不久,她的女伴也在我的視野裏消失了。

十三年的歲月就這樣從她的腳下走過。我駕駛著白色的豐田,透過前麵的擋風玻璃,地關注著這個與我素不相識的女人,揣摩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從她活動的範圍看,這無疑是一位農民的妻子,那麼是什麼原因讓這位並非從事腦力勞動的女性走上漫長而無趣的健身路的呢?可以肯定不是為了減肥,因為剛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現在一樣苗條。也許她曾經體弱多病,走路讓她變得健壯了。也許看到太多的超重的女友,她決定為保持美好的身材堅持下去。那麼這一定是一位熱愛生活,珍惜自己的女性。而一個能把走路這樣一種單調乏味的運動堅持十三年之久的人,她的毅力已經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了。在我們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像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友那樣半途而廢的人。

終於有一天,天氣特別熱,那天正好是我在溫室采樣的日子。上班的路上,想到等待我的忙碌的一天,我有點心情煩躁地搖下車窗,正好她從我的車側走過,我扭過臉,第一次近距離地看了她一眼,呆住了:她隻有一條腿!靠近我這邊的是條鋼管支撐的假腿!我感到強烈的震撼。作為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我為自己的懶散羞愧。

晨練風波此番回國在領略了麗江和香格裏拉的高原風光和藏文化之後,便回到老家休養生息,當然是打著陪父母的幌子。一旦進入家人、親友、同學、母校的包圍圈,美味佳肴便排山倒海迎麵撲來。連吃了幾天大餐後,手上的戒指開始發緊。我意識到,該采取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