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3 / 3)

人到中年,激素分泌開始紊亂,發福已成為頭號大敵。為避免負重太甚,我基本上已經養成定期健身的習慣。外出旅行生活當然不可能像家居時那麼規律,但每日超負荷地吃進這麼多高脂肪、高熱量的食物,還是讓我於心不安。於是晨練被提上了議事曰程。我問父親,附近可有學校?答曰,出了院子右拐走路不出三分鍾便是六中。聽後大喜,想,天不絕我,哪有中學無操場之理。

次曰,天色尚未大亮,便穿戴整齊地直奔六中校園。避開看門人,左顧右盼,發現一虛掩著的大鐵門,探頭一瞧,心中一陣狂跳:竟是一條新鋪就的塑膠跑道。趕緊閃身進去,擺足姿勢,開始慢跑。兩圈下來,情緒漸漸平息,始聞上空有嘈嘈雜雜之聲如急風驟雨。緊接著大片的玻璃從天而降。舉目望去,原來是緊臨操場的教室在裝修。想到身上正逐漸堆積的脂肪,決定不予理踩。我避開那堆玻璃,繼續跑步。大約三十分鍾後,準備打道回府。這才發現,鐵門不知何時已上了鎖。

我像關在籠子裏的鳥兒,雙手握住鐵欄杆,眼巴巴地看著門外。暑假期間,校園裏人煙稀少。等了半天,方見一中年男子,閑人模樣,踱著方步走過。趕緊叫住,說我被關在裏麵了,麻煩你幫我找人來開一下。閑人說,我是來這裏幹活的民工,不是這個學校的,不知道誰有鑰匙。見他有推脫之意,我慌了神,這樣等下去,不知多久才會有人來。便堆上滿臉的笑容,說千萬麻煩你找找人,就找那看門人,他肯定是有鑰匙的。那人不置可否地走遠了。我滿懷希望地又等了半天,不見人來,隻好對著三層樓上那些正在砸窗戶的工人大聲求救。工人看了我兩眼,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大概是這事不歸他們管之類,就不再理我。

回到鐵門前,發現十米之遙的另一棟教學樓上人影幢幢,似乎是暑期備課的老師,有人到窗口拿東西時,連鼻子眼睛都看得很清楚。隻是不論我狂呼亂叫,還是手舞足蹈,就是沒人往這邊看上一眼。

我徹底絕望了,不知道還要在這裏關多久。父母一早便去跳舞,然後去買菜,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想起我尋過來。樓上砸窗戶的噪音更加肆無忌憚,簡直一分鍾都無法忍受了。

突然想起狗急跳牆。打量一下這個鐵門,橫杆之間的距離在一個跨度之內,手抓緊了,應該問題不大,隻是頂上的空間比較小,還好我的尺寸不是很大。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踩上去,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了一格。頭有點發暈,大概是平生頭一次翻牆,身體不適應。總算爬到頂了,貼著杆頂的尖尖,翻身向下,下的時候比較輕鬆。最後,輕輕一跳,落到了堅實的土地上。哈,我出來了!我按捺住內心的狂喜,跌跌撞撞向自由奔去。看到閑人正在和人聊天,看門人端著杯茶從辦公室出來。這世界一片平和O回家後滿腹委屈向母親和姐姐哭訴。她們說,人家為什麼要幫你?是啊,人家為什麼要幫我?我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我這個從資本主義國家加拿大回去的人怎麼竟忘了商品社會最基本的法則!我一中年婦女,蓬頭垢麵,毫無姿色可言,篤定是激不起男人憐香惜玉之心的。或者錢能擺平,可我一身運動服出去晨練的人,沒打算買任何東西,怎會想到帶錢呢?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是在加拿大,民工或許脫不開身,對麵樓上的老師可能沒看到我,但我基本可以肯定,那個閑人一定會幫我。

(原載《星島曰報》副刊2007年9月11日)

私藏密閨

無論老公對你多好,也要有密閨

君子之交淡:葛菲和顧俊,是中國出色的羽毛球手。在球場上,兩人配合默契,戰無不勝,是公認的超級黃金組合。不可思議的是,這對被人稱做“東方不敗”的拍檔,在場外卻沒有多少來往。這一切原來是出自教練的一片苦心。他怕她們相交過密會產生矛盾,並把矛盾帶到球場上。

我還聽說男女雙人滑的花樣滑冰運動員之間也有一個最佳距離——若即若離。太近或太遠都影響各自的動作完美和配合。由此我想到我的兩個朋友,兩人曾經形同姊妹,無話不談。後來因為一件小事鬧翻了臉,惡言相對,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兩人卻都和我這個不鹹不淡的“第三者”一直保持著真誠的友誼。

相交過密產生矛盾似有它的必然性。由於是好朋友,就有可能不設防。不設防的結果是“知根知底”。這樣的關係處理得好,是終身的友誼。一旦反目為仇,傷害也是極為致命的。因為雙方都知道對方的“七寸”在什麼地方,吵架時說出來的話當然穩、準、狠,直逼對方痛處。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古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君子之間的淡,淡在保持距離,尊重對方的隱私,包容對方的個性,淡化彼此的矛盾,避免交往過密帶來的紛擾和煩惱。

但相交過密產生矛盾也不是必然的。古今中外,有不少情同手足的生死之交就產生在一個戰壕裏和共同的創業過程中,患難時相濡以沫、相互抉持。

事實上,朋友之間的距離不在於是否相交過密。因為人與人最遠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心的隔膜。我們常常有這樣的體會,有些人,朝朝暮暮相見,卻像陌生人一樣,熟視無睹。有些人,遠隔千山萬水,多年不見,隻需一個電話,就熟悉得好像不曾分開過一天。在君子淡如水的距離背後,是心靈的相融相親。而身體上近在尺的黏如蜜,則很可能掩蓋著靈魂上相去甚遠的距離。明白了這個道理,相交過密就不是那麼可怕了。伴隨著心的相交,情同手足是友誼的最高境界呢。怕的是身體上相交甚密,心卻離得很遠,那麼唇槍舌劍之戰就會一觸即發了。

所以,比較明智的交友之道應該是,在心還沒有走到一起之前,身體不妨保持一定距離。就像購買一幅油畫,先站遠一點,看看它的整體布局、結構筆法、色彩鋪陳、主題意境是不是自己喜歡的麵,再越了仔細端詳局部的細節處理,揣摩作者的良苦用心,欣賞最富靈性的精彩之筆。經過如此細致的審核依舊十分喜歡再捧回家與你共居一室。這一幅融入你一片心思和情感的畫,即便搬家你大概也不會舍得扔掉了。用這樣的謹慎和認真結交的朋友才會成為親密無間的摯友啊。

(原載《星島日報》副刊2006年6月5曰)友情的溫度有兩位很要好的朋友受到美國綠卡的召喚遷居到一河之隔的底特律了,分別一段時間後竟然有一絲淡淡的思念。

在加拿大讀了兩個學位,換了三個地方,隨著一個個好友從我的通訊錄上消失,曾以為自己交朋友就像老熊掰玉米,交一個丟一個,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現在看來我的心還算得上柔軟,還具備思念的能力。之所以念念不忘,當然還因為我的這兩個朋友非等閑之輩。

其中一位幾乎集中了完美女性的所有優點,美麗、善良,更難得的是有一手好文筆,如果真的有美女作家,她就是了。美女兼才女的她不光能寫,也善言,好交際。閑睱的時候,她常常邀三五知己去她寬敞、整潔的家裏小聚,幾碟零食,一杯咖啡,能聊一下午。搬去美國之前,她把所有朋友請去那棟即將屬於別人的房子裏,動情地說,在溫莎幾年最大的收獲就是這一屋子的朋友了。我頓時傷感得一塌糊塗。

另一位是複旦中文係的文學碩士,屬於已經將漢字、語言、文學融入生命的那種。我寫的不成形的東西,經她一點撥,立馬上個檔次。她可能不知道,她對文字的把握和感覺對我這個文學愛好者的影響是終身的。為了辦中文班,有段時間我們幾乎天天電話聊到深夜。所以離開溫莎之前的家庭聚會上,她對她的母親說起我們曾經每天通電話,就連對自己的親人也沒這樣親近過啊,傷感的情緒又一次將我湮沒。

現在想起來認識她們也隻有短短的兩年時間,卻已似乎認識了一生一世,那份貼心、體己、知遇,讓我感到很溫暖。人是赤身裸體來到這個世界的,出生後得到的第一件禮物就是護士小姐包上去的那塊大毛巾。每一個生命都是裹在毛巾裏開始在人間長途跋涉的,這塊普普通通、千篇一律的毛巾讓我們剛剛離開母體的生命獲得最初的溫暖。而友情,就是裹在我們的心靈外麵的那塊大毛巾。

我們的心其實很怕冷,怕黑暗,怕孤獨。大雪紛飛,得一知己圍爐取暖,暖的不是身體,而是心;漫漫長夜,幾位好友燈下夜話,亮的不是眼睛,而是心;夏陽清風,賓主後院燒烤,熱鬧的不是嘴巴,而是心。心的饑渴,喂養的不是食物、飲料,而是真情。

愛情太熾熱,會把心烤焦,親情太瑣碎,會把心磨鈍。友情的溫度正好,是25攝氏度,大多數生物發育的最佳溫度。不必許諾天長地久,無須發誓地老天荒,友情更輕鬆;沒有排他性,沒有占有欲,沒有嫉妒、猜忌,友情更寬容;不用附加柴米油鹽,家務瑣事,孩子教育、親屬大軍、財產糾紛,友情更純粹。

傾訴、聆聽、關懷、安慰、分享,友情是裹在我們的心靈外麵的那塊大毛巾,帶來的唯有溫馨。

(原載《星島日報》副刊2007年12月13日)

隻需要根Noodles今天去健身房遊泳,發現有一種新noodles,比較粗,中間有孔,浮力很大,用了效果很好。現在我的蛙泳動作已經比較協調了,所以速度還挺快。兩分鍾就一個來回。

我不會遊泳,過去進遊泳池,隻能在邊上,用手扒著岸,兩條腿撲騰著鍛煉。後來有一次跟朋友萍約了在遊泳池說事兒,她看我不敢離開岸,對我說,去那邊拿個“麵條”來。這個“麵條”就是noodles,泡沫做的,我一直以為這是孩子玩水用的玩具,從沒想到它們會跟我發生什麼關係。萍在水裏像條美人魚。看她很權威的樣子,我連為什麼都沒問,乖乖去拿了個“麵條”來。“這樣,上身壓上去,兩條胳膊劃水,兩條

行了,你可以遊了。”

試了一下,竟然真的浮起來了。除了身下有根“麵條”,跟會遊泳沒什麼兩樣。從此,我成了一條離不開“麵條”的寄生魚,在遊泳池裏的活動範圍也能達到“池闊憑魚躍”的程度。我因此對萍佩得五體投地,什麼叫恩師?這就叫恩師,她讓我一個不會遊泳的人在水裏像個正常人一樣遊來遊去,以假亂真,我決定請她吃大餐。

吃飯時,我告訴萍,我這輩子注定要有叫萍的貴人相助。來加拿大之前,我連自行車都不會騎,讀書時南京大學校園不是很大,工作的北京農大校園更小,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可到了地廣人稀的加拿大,沒有汽車已經很艱難,若是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真沒法兒活了。當時我有一個好友也叫萍,和我一起從北農大公派來加讀研的,她說騎車主要是上下車難學,她帶我去YardSale買了個不帶前杠的女式自行車,想停下來,把腿往地上一撐就行了。這樣,我很快就學會了騎自行車,順利度過了留學早期的艱難歲月。

現在,一跨進遊泳池,我就會想起身邊的好友萍,一騎上自行車,我就會想起當年的好友萍。她們一個在我的身下加了個麵條,另一個給我的自行車去掉了前杠。7個簡單的相助,把我領入不同的天地,帶給我全新的體驗。生活中,常常就是這樣的一臂之力讓人生浮起,讓駐足的人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