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2
“這跟性別歧視無關。一個女人,隻要本人願意,她可以接受高等教育,也可以出去工作,但無論做什麼,她不會因為其他事情放棄管理家庭的責任。穆斯林認為保持家的完整是人生大事,如果女人因為生理或腦力的原因不能勝任這個重要的使命,男人可以娶第二個老婆。”
這話我信。此公絕非重男輕女之人,他的太太,同樣博士畢業,跟隨他來到加拿大,馬上在同一城市的大學裏謀到一差事,可稱得上女強人了。但是每天早上,他太太一定要親自開車送三個孩子去學校,然後再自己上班,老大因為轉學的原因,功課跟不上,也都是他太太輔導補課0我又去問蘇珊,她是我的同事,一位年近五十還得到老公情人節玫瑰的白人婦女。
“給你講個故事吧。”蘇珊說,“從前有一位女王,她的統治陷入了危機。每當國家陷入戰爭,人們痛苦地四處逃散時,女王就會穿上自己華麗的服裝帶領臣子去打獵。當人們看到她輕鬆地駕車經過時,大家就會重拾對國家的信心。女王用這樣的方式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機。女人的天職就是扮演那位女王,當丈夫的事業遇到重創或者他失去鬥爭的勇氣時,當家庭遇到打擊和危機時,給他們重新振作的理由和信心。”
穆哈默德和蘇珊的話讓我陷入沉思。他們一個來自信奉穆斯林的巴基斯坦,一個來自信仰基督教的加拿大,在女性的人生責任這點上卻出奇地一致。我來自紅色中國,男女平等的觀念已融入血液。從上小學開始,我們就被灌輸“男人能做的事情我們女人也能做”的思想,卻從不知道,造物主給我們的使命是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不是去跟他們爭著做他們也能做的事情。
女性在體力上明顯輸給男性,柔韌性卻略高一籌;遇到問題時,女性不如男性果斷,但絕對比男性更耐心,考慮得更周全;男人理性、邏輯思維能力強,女人的直覺則往往更準確;男人愛憎分明、容易偏激,女人則更能原諒別人、更寬容……
所有這些,是否正是造物主為女人為王所作的準備?身為家之國的女王,要博大堅強。因為這裏的危機一點也不比外麵的世界少;身為女王,還需智慧,因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家人之間也會充滿矛盾和衝突,要她來一一化解;身為女王,更要仁慈,因為上帝不能到每個家庭,所以創造了母親……
我相信,一個女性,如果在少女時期就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偉大的使命,她一定不會隻熱衷於打扮和約會,她會廣泛獵取知識,學習烹飪和園藝,並在學習過程中充實、完善自己,磨煉自己的耐心和意誌,為經營一個幸福的家庭作準備,她一定也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原載《轎報》副刊2011年5月24日)孩子,媽媽希望你成為棵:樹孩子,媽媽知道做一個遠離故土的遊子隻是我們的選擇,但卻讓你承擔了後果,媽媽也知道身處東西方文化的夾縫,小小年紀的你有太多的無所適從。有人說你們夕卜黃裏白,更有中國家長試圖把你們教育成“芒果外黃裏是“黃香蕉”一也黃。但是,媽媽不打算這麼做。
媽媽希望你成為一棵樹,把根深深紮入泥土般厚重的東方文明,這裏有上下五千年的璀璨文化,你親人們熟悉的習俗和傳統。在這裏,你會發現很多同類,他們有著像你一樣的黑眼睛、黑頭發,和黃皮膚,聰明而有智慧。從泥土中吸取養分,是小樹必須學會的功課。
媽媽希望你成為一棵樹,努力向上伸展枝條,融入生長國的社會主流。因為,陽光、空氣和雨露是正常發育的必需,愛情、友情並非不比親情更重。力卩拿大清新、寬鬆的西方文明,定會造就你誠實、善良、正直的品格,和追求真理與自由的氣度。在與風霜雨雪的搏鬥中,挺起你筆直的腰杆,迎接人生的春夏秋冬。
媽媽希望你成為一棵樹,一棵立足大地,仰望天空的樹。當大地的乳汁通過樹幹輸向四肢,你會像安泰一樣力大無窮。如火的夏陽教你熱情,寒寂的星空教你冷靜,紛飛的雪花教你浪漫,寧靜的原野教你莊重。集天地之靈氣於一身,你將是明日的可用之材,更是社會的棟梁與破柱0媽媽希望你明白民族跟國籍無關。麵對“你是哪國人”的問題,你可以回答:我是加拿大人。但如果有人問你“你是哪兒人”的時候,媽媽希望你自豪地回答:我是中國人。因為,無論是遠古時代的四大發明,還是本世紀的經濟騰飛,中華民族都值得你自豪。要明白,沒有人會輕視一個有著獨特文化的人,熱愛自己袓國的人才更讓人尊重。
媽媽希望你成為一棵樹,挺立在天地之間。不必為你的與眾不同自卑,因為世上本沒有兩棵相同的樹。
--人生最美是牽掛,河流行走千裏不忘自己的源頭,把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留給他
是你給我一個家——筆在2007年
父親喜歡小孩,不光自家的,連別人家的孩子他都喜歡。記得我小的時候,就常見他的身後,總是跟著一大幫院子裏的孩子,有的纏著要聽他講故事,有的要父親帶他們做遊戲、去遊泳。
這就是父親愛孩子的方式,介入他們的生活。
父母一生育有五個孩子。要不是後來推行計劃生育,他們會有更多的孩子0“計劃”的結果是父親把對孩子的熱情全部傾注在我們兄妹五個身上。雖然因此而背上了沉重的經濟負擔,他們無怨無悔,傾其所有把我們一個個撫育成人。
大姐初中畢業,正趕上上山下鄉,剛滿15歲就下放到離家較遠的漣水縣的鄉下。為了讓還處在發育期的大姐有足夠的營養,父親每逢到節假曰就騎著自行車送幹糧、帶小菜,往返在當時淮陰和鏈水之間幾十公裏凹凸不平的鄉間小路上。
—次下大雨,大姐沒上工,站在門口看到雨中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原來是父親冒著大雨滿臉雨水和著汗水地到了農村插隊的小屋。父親的鞋子和褲腿上沾滿了黃黃的泥巴,渾身分不清汗水、雨水,已全部濕透。父親憨笑著從懷裏拿出了媽媽用麻油和醋拌好的蘿卜幹的時候,大姐的淚水已經決了堤。
哥哥是個不安分的人。聽人說屬馬的要遠離家鄉才有出息,放著一家國有大企業技術員不幹,自己折騰考上了省報的記者,離家去了南京。新單位給他分了房子,還沒有給配煤氣。父親知道了二話沒說,鈴著自家的煤氣罐搭乘便車上了路。下了車,距離哥哥家還有一站多路,拎著煤氣罐公交車是肯定不能乘。他硬是哼著“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的毛主席語錄,將罐煤氣罐一步三挪地弄到了哥哥家樓下。
當時年屆六旬的父親又與嫂子一起將煤氣罐抬到了哥哥位於七樓的家。待哥哥下班回來,看到父親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休息,正神秘地衝著他笑,好像很得意自己導演的這出“天上掉下個煤氣罐”的喜劇。
三姐和四姐初中畢業的時候,正遇上“讀書無用、批師道尊嚴,,的歲月,即使讀到高中畢業也要下鄉,她們鬧著要父親找人進工廠,一向好脾氣由著我們的父親卻一反常態,嚴厲驢持要她們讀高中。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知識到任何時候都有用。大家笑他這個中學教師太迂腐,誰料到沒過幾年,高考製度恢複,三姐和四姐從鄉下雙雙考上了大學。如今,三姐是市法院審判員,四姐從中學校長當上了副區長,肩上擔著全區文、教、衛係統的管理重任。在我的記憶中,這是性格隨和的父親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行使他一家之長的權威。
我是家裏的老幺,又趕上重視知識的年代。一生不得誌的父親因此對我抱了不小的期望。偏偏我的天資不高,父親不得不花更多的心思。上小學的時候,算術最差,尤其是應用題,腦子就是轉不過那作兒。父親便請來學校的數學老師給我開小灶。複習高考時,模擬試題、摸底考試把我搞得暈頭轉向。臨近高考了,一次數學考試不及格。任課老師去父親那裏告狀,說我學糊塗了。父親沒有像普通的家長那樣打罵,甚至連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他不動聲色,幫我分析原因,還帶我去看了場電影《紅樓夢》換換腦筋。那年高考,我以450的高分被南京大學錄取。為此,我一直很感激父親。如果當時他給我加點壓力,我可能就崩潰了。
平生第一次離開家去南京讀書,由於有父親陪著,膽子壯了不少。大學畢業後分配北京農大做教師,也是父親送我去單位的。他把母親為我準備的條紋床單鋪在單身宿舍雙人床的下鋪,又帶我進城買需要的日用品,幫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安下一個家。後來遠走加拿大,父親去首都機臟我,卻被欄杆攔在T外麵。我拉著大大的旅行箱孤零零地站在隊上,一回頭看到母親正在抹眼淚,父親努力撥開人群,伸長了脖子向我的方向眺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我知道,那上麵寫滿了“不放心'看著人群中頭發花白的父親,我淚流滿麵,父親啊,女兒的這一步跨得太大,你再不能與我同行了。
博士畢業後我在加拿大的安省找了份工作,買了房,便把父母接來小住。—年半的時間,父親幫我們完成了三項大工程:換房頂,換地板,整修草坪。這最後一項工程最艱巨,由父親單挑。前房主是個意大利人,後院種滿了不知名的蔬菜,混雜著大片的野草,不堪入目。每夭我們去上班,父親就開始工作。他用他那從未握過鋤把的手,先用鐵鍬把草連根挖起,再用耙子敲碎,耙平,揀去野草,撒上草種,淺水,整整忙活了一個夏季。現在我們的後院開闊、平整,是年近七十的父親和我們共同生活的紀念。
父親這一生,時運不濟,個人事業不似別人的父親那麼成功。我卻以為這是我們做兒女的福氣。我們因此得到更多的關注和慈愛。雖然家境貧寒,在家裏,我們兄妹幾個卻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金枝玉葉”。當了一輩子小學教師的母親做飯、縫衣,還要保證她帶的畢業班進重點中學,父親洗碗、掃地、生煤爐,我們的任務就是好好念書。晚年的父親,得了網球肘,那是年輕時過度勞動,抱我們太多落下的毛病。在那個饑寒的年代,身為中學教師的父親,無權無勢,亦不能給我們優裕的物質生活,但他對子女的愛,對家庭的責任,讓那個四處透風、陰暗潮濕的三間平房,充滿溫情和陽光。
我知道,在父親那裏,家就是他的事業,孩子就是他的作品。受父親影響,我們五個孩子都“胸無大誌”,淡泊名利,像屋簷下的鳥兒一樣戀家。每逢節假日,千裏迢迢,拖兒帶女往家趕。對自己的小家,也是悉心經營,不敢怠慢。平凡的父親不光給童年的我們一個幸福的家,還教會我們終生待事業如家業,以家業做事業,永遠追求、永不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