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的,像一個大鐵鍋反扣下來,仔細看,才見到依稀的星光,像鍋底的裂縫。地下黑黝黝的,看不清,到處是水,樹和草晃動著,仿佛是憧憧鬼影。李兆民流淚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滾過臉頰。他的心要碎了。他的兒子,心愛的兒子,在向深淵一步步走去,但是他卻在這裏打轉。他的體內積起一股氣,往上衝,衝出喉嚨:“天逸,兒子啊……你在哪裏?”
喊聲淒厲慘絕,即使世界上最無人性的人聽了,都要為之動容。他一聲又一聲呼喊,滑倒了爬起來。每一聲喊,都是內心一個瓶子破裂。草和樹葉晃動著,聲音傳得很遠。
也有一個聲音,隱隱的,是呼應他的?兒子聽見他喊聲了?
李兆民停下來,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他轉身跑去,那聲音也消失了。他還是徑直走,前麵是什麼,在黑暗中微微發白。一直走到跟前,他才認出,是石屋,它怎麼在這裏,它也是一個建築,就是紅五星嗎,天逸還在裏邊嗎?側麵有個坡度,他下去,摸到了門,剛踩進一步,一道雪亮的手電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你是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你是……你是英聰嗎?”他的眼睛被強光照著,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用手掌來擋。
“你來幹什麼,你是……”女孩子認出他了,卻不說出口。
“天逸在嗎,我找天逸。”
“他不在,他已經走了。”
“什麼,他已經走了?”李兆民頓時覺得地旋轉起來。“他上什麼地方去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她口氣冷冷的。
“孩子,告訴我,他上哪裏去了,我是來救天逸命的啊!”他撲過去,抓住英聰的手。手電光照向牆壁。
“你來救天逸的命?”英聰反問道。天逸出發了,留下她一人,四周靜靜的,偶然掠過鳥的拍翅聲,她很害怕。不知過了有多久,好像一個人被關在了恐怖電影裏。就這時,她聽見一個人在呼喊,先不敢應,後來聽出喊的是天逸,情不自禁呼應了幾聲。
“你還要瞞我?你們以綁架為名,要詐150萬元,大禍在前頭啊。”
“你怎麼知道的?”英聰驚得目瞪口呆。
“孩子,不要問了。告訴我,天逸上哪去了?”
她囁囁嚅嚅地說:“他去了,他不讓我去,一個人去。他說萬一有情況,抓住他,抓不住我,他就有希望。他上羅馬花園5號去了。”
“他上羅馬花園5號了?誰告訴他上那裏?”
“鴿子……”
“鴿子怎麼了?”他心中一陣發抖。果然是鴿子呀。
“天逸用一隻鴿子傳遞信,我媽媽在信上說,錢就放在羅馬花園裏……”
“信是你媽媽寫的?”
“是她的口氣,可是字不是她寫的,我認得她的字。”
他心中說,是藍玉寫的信嗎,真是她寫的?是真的交出錢,還是下網呢?他問:“信上怎麼說的?”
她眼睛看著黑暗中的牆壁,卻像又看見了信上的字:“今天晚上9點,羅馬花園的後門開著,沒有人把門,進去不會有人阻攔……然後朝左拐,沿一條小路走到一個草坪,草坪上立著一個墓碑,下麵有一個空隙,放著一個皮箱,錢就在皮箱裏……怕我們不認路,還畫了一張草圖,圖上標清楚了。”
“9點?今晚9點。不好,時間不早了,我趕快去,把天逸攔住,不能讓他進羅馬花園。”說著他就往外走,剛走到石屋外,聽到英聰的喊聲,她也追出來了。
“叔叔,我也跟你去。我不能一個人在這裏。”
“好吧,我們快走。”他拉了她一把,就一頭撲進黑黝黝的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