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轉了一個彎,陡的停了。
好久,好久,竹瑩歎了口氣:“我要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他幾分疑惑。
“是的,去深圳打工。”
竹瑩猶豫片刻,麵帶難色的說:“你能幫助我嗎?”
他緘默不語。
“你不幫我,我也要去!”她堅定的說。
“不,竹瑩,你想過沒有,你父母會同意你退學嗎?”
“當初他們去報警,有沒有問過我會同意嗎?我隻想我把我自己藏起來,誰也找不到我,這樣,我會安靜地等著路遠回來……”
張青見說服不了顧竹瑩,就決定幫她出走。
“那麼,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這麼快,真的決定了?”
她鄭重地點點頭。
顧竹瑩曆盡艱辛,終於低達深圳。四處尋問,總算是找到了師範學院。可是萬萬沒想到李老師隨丈夫遷居於香港。她隻好到報社找劉春江。因為,路遠曾說過,劉春江是他大學裏的同學。
在記者部,竹瑩找到了劉春江。
他個子不高,三十來歲,高鼻梁上架著一副黑邊眼鏡,看上去十分精明。他上下打量著竹瑩,“你找我?”
“是的,”她急不可待地問:“你知道路遠的下落嗎?”
他一怔,眼睛迅速向半掩的門口看了一眼,見沒有人,低聲地問:“你是顧竹瑩?”
竹瑩感到很驚訝,連聲說:“是的,他在哪?”
劉春江把手放在嘴邊,示意她小聲點。
“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他思索片刻說:“晚上六點在公園聽雨亭等我。”
“好”竹瑩點點頭,“那我去了。”
走出報社大樓,顧竹瑩的心焦慮不安,她不知路遠會不會出什麼事。在還沒踏上深圳之前她一直確信路遠不會死的。可是,從劉春江的神態和語氣中,似乎蘊藏著什麼,難道他真的“過去了?”
深圳的七月,氣溫高達三十八九度。正當中午,大街上人少的出奇,火辣辣的太陽幾乎要把人烤焦、烤幹。
她來到公園找見那個亭子,拿出麵包啃了幾口。看看手表才十二點,到見麵還有六小時,這時,她才覺著時間過得太慢太慢,才真真正正地品嚐了煎熬的滋味。
哦,劉春江,你快點來吧……
她看看太陽,那太陽好象沒有移動的意思,靜靜地高懸在頭頂,她十分頹喪,隻是一閃念。六點鍾興許就能見到路遠……。
鳥兒從這個枝頭飛到那個枝頭上,嘴裏不停地叫著,好象安慰著她急躁的心緒。這裏幽靜的象世外桃園,可是顧竹瑩的心境卻是沉甸甸的。
她抬起頭來,望著天邊悠悠飄去的白雲。
白雲你可知道路遠在哪嗎?能否帶去我的思念……
不知過了多久,她站起身,向聽雨亭走去。
聽雨亭,是個古老的六角亭,每一個角上都有一條含珠的龍,亦稱六龍亭。因為亭子的四周是蔥蘢的樹木,每當雨季節,可以聽到雨點落到樹葉上的沙沙聲。雨停的時候,樹葉上積集的水珠隨風而落,發出悅耳的叮咚聲,亭中央擺著一個石圓桌和四個圓凳。
她不知看了多少次手表,可時間依舊緩緩向前移動著,還剩下十分鍾六點,她的心緊張地跳動著,眼睛不停地朝通向亭子的小路眺望。忽然,一個人影映入眼簾,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劉春江。”
她急忙迎了上去。
“路遠怎麼樣?”
“他已經到香港了。”
“真的?”她睜大眼睛。
“是真的!”
他鄭重的點點頭,然後,慢慢地向前移動著步子。
“我的表弟,也貪上了,就來到我家避難。正巧,路遠也是逃犯。兩人都是天涯淪落人。路遠說,他有姑姑在香港隻要能過去,她會幫忙。他們倆人就決定非去香港不可,要我幫忙。於是,我先去了港仔,探聽那裏的情況。港仔是一個灣口,對麵就是香港,每天都有幾艘漁船經過,大多都是夜間。回來後,把這些情況告訴他們,就這樣,第二天晚上他們就逃走了。”
“我聽說有個人在海上遇難……”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但是在他們走以後。”他想了想,又說:“那天,是我把他們送上船的。天下著雨,風也很大,就是這樣天氣是不會被發現的。我一直看到我們約定好的暗號,確信上了香港方麵的漁船才離去。”
“是什麼暗號?”
他爽然一笑,“是一塊綠布,裹在手電筒上,按兩次,重複兩遍。所以,我說他們過去了。”
竹瑩也笑了,但是她的笑蘊藏著難言的苦澀。
他雖然沒有死,可是到了香港,還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