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光了?”呂束岑大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平常都去打遊戲的,怎麼會……”
“我打了麻將機,所以輸光了。”他麵無表情。
“噢。”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還是什麼責怪的話也沒說,左遠的自尊,已經夠脆弱了。“那……沒關係,我先找同事借一點來用吧。”
第二個月,他更加得寸進尺。不到半個月,又把錢輸掉了。
這次,呂束岑徹底傻了眼,嘴唇顫抖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你……”
“對不起。”他躺在床上,因為沒有錢,他已經兩天沒吃中午飯了,全身無力。
呂束岑倚靠著窗,最後還是無力地說:“算了。”不能再有下次了吧?
借了錢過了半個月,發工資的時候,她就和左遠說好了,銀行卡交給她保管,每個星期給他一百塊的生活費。
這樣倒也是個辦法,他果然收斂了不少。但卻開始每天在家睡覺,家裏有台二手的電腦,他買了些遊戲光盤回來,安了遊戲在上麵,不去遊戲室的時候,就天天在家玩電腦遊戲。一玩就到三更半夜,然後睡到中午才起床,連早飯都省了,人卻越來越瘦。而呂束岑也因為左遠夜夜開著電腦玩遊戲,自己精神也開始不佳起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吧?呂束岑終於決定和左遠好好談談。
那個周末,她一直坐在左遠的身邊,看他專注地玩遊戲。她畢業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雖然過得很辛苦,但是撇開左遠那兩次輸光錢的意外,其他也算順利吧?
她歎口氣,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那種依靠丈夫而活的小女人,想不到如今,她得一個人負擔起生活重擔。
“怎麼?”左遠聽得她的歎息,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上移動的畫麵。
“左遠……”她開口,帶幾分小心翼翼,“你……有沒有打算過……以後做什麼?”
“沒有!”他幹脆了當。
“那……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每天看他日夜顛倒,晨昏不分,而且越來越消瘦,她心裏是痛的。
“你不要管我了。”他拒絕這樣的談話。
她歎口氣,“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他像聽到天方夜譚一樣的表情,“錢都沒有,結什麼婚。再等兩年吧。”
那麼,照這樣的情形下去,他們隻能就這樣一輩子同居在一起了?因為……他們每個月一分積蓄都沒有啊!
她眸光黯淡了下去,有些無力地站起身,“我出去買飯回來。”
門合上,左遠轉過頭來怔然。他……不想這麼墮落無恥的,但生活,已經一步步讓他麵目猙獰了起來。
他懷疑,這樣下去,他們還能撐多久;不,應該是束岑還可以撐多久?
晚上,當左遠再次用那種糾纏的方式抱住呂束岑睡覺的時候,她忽然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他的四肢如藤蔓一樣糾纏著她的身體,手臂壓在她的胸上,她覺得呼吸沉重。
是窒息的感覺吧?
生平頭一次,她開始思索自己當時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但很快,她開始罵自己,她是左遠的世界啊,自己也說過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怎麼可以產生這樣想要離開的想法?
簡直不可原諒!
但不管怎樣,那種藤蔓一樣纏繞的感覺,以後開始經常糾纏在她的思緒裏了。
下決心離開的那天,是因為左遠居然開始從銀行卡上偷錢去賭。
自從銀行卡被她保管以後,左遠一直表現還不錯,隻除了脾氣越來越暴躁。但某天取錢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銀行卡裏少了兩百。
很奇怪!但她沒有多想,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她雖然是學會計出身的,但對自己的財務,還是比較糊塗的。
過了幾天,她再去取錢的時候,發現又莫名其妙地少了兩百,心裏忽然一涼,有些明白了。請了半天假,她提前回了家,可是左遠卻不在家裏。她下樓,到了巷子口的遊戲室,果然見他正坐在麻將機前,打紅了眼。
她就這麼站在店門口,用一種心痛和絕望的眼神將他看了個仔細。腦子裏一幕幕開始過濾,從相識到現在,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左遠變成了今天這般模樣。淚不小心滑落了下來,她連忙用手背抹去,轉身匆匆離開。
拿了銀行卡,她下了決心去改了密碼。所有的信任和希望,伴隨著她用力按數字輸入新密碼的手指,通通死亡。
錢自然沒有再少過,兩人心知肚明,卻什麼也沒提。
而她終於下了離開的決心。
也許,這樣對兩人都好。
那一天。
清晨六點四十分,呂束岑睜開眼,看著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不知道在想什麼,確切地說,應該是不知道該想什麼吧?五年的日子,今天,就是結束的時候了。
怔然望了左遠一會兒,她忽然問自己,還愛嗎?還愛他嗎?
不知道。她並不確定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含義,隻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手機傳來刺耳的鈴聲,像是屬於他們的最後樂章。呂束岑手臂橫過左遠,摁了手機,過了一會兒才坐起來。輕手輕腳地爬下了床,坐在床沿梳好了頭,起身去衛生間洗臉刷牙。然後換衣服,像平常要去上班時那樣的程序。
換好了衣服,才發現自己今天的動作比平常快了許多,平常都七點起床,七點半出門的,現在,居然才七點十分。好奇怪,怎麼會快那麼多?
噢,終於想起來了,還沒有給他煮雞蛋——那是她這半年裏養成的習慣。他瘦了太多,又總是晚上打遊戲打到三四點才睡覺,隔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早餐這個名詞從來對他沒什麼意義,所以她每天都提前起來給他煮兩個雞蛋,還算有效,雖然他沒胖起來,但總沒再瘦下去。
她看了熟睡中的他一眼,然後到門外走廊,他們一直住的小單間,半年前在走廊上擺了個爐子,燒洗澡水和煮雞蛋用。丟兩個雞蛋下鍋,放水,開火,然後靠著牆閉目了一會,就聽到雞蛋在鍋裏好像爆炸一樣的聲音。
總是這樣,她笨手笨腳,不太會做家務,每次雞蛋煮出來都像爆米花一樣,蛋白散開在外麵。
還沒想完呢,時間就過了,雞蛋煮好,她沒別的事,是時間出門了。
她走回臥室,拍拍他熟睡的臉,“左遠,雞蛋在鍋裏,你自己等下記得吃。我上班去了。”
也不知他聽到沒有,咕噥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她輕輕地給了他一吻,然後從褲袋裏掏出了一封信,放在電腦顯示器上,然後拉開大門,回首深深望了一眼,關門,離開。
那熟睡的人,悄悄張開了眼,露出了淺淺的,帶點苦澀的笑。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