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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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千夏靠在他懷裏,隻覺得眼眶酸脹,無法睜開。
身前是盔甲冰冷的觸感,可懷抱著自己的鐵臂卻真實而炙熱。
十四年。
他教她古琴素笛,他帶她坐看山河……她的一切,隻與他有關,她的眼裏再也容不了第二個人。
權位、金銀,在如此懷抱前,隻是微塵。
靜謐的營帳內燭火輕搖,左夕景咬了咬牙,收臂鬆開了她,繼而竟屈下雙膝,“參見皇後,末將失禮之罪,足以誅族。”
她看著他冰削般的側臉弧度,揚起唇角狡黠地笑,“誅族……豈不是連我都要砍頭了?”
他的身體一僵,抬頭瞪了她一眼。
她滿心歡喜,像失了魂魄似的,幹脆也跪了下來,隻知道笑吟吟地望著他。
她濕亮的眼睛如同沉澱已久的黑曜石,流轉之間,左夕景看得輕輕歎息了一聲,聲色依舊冰冷,甚至更帶上了一絲微怒,“沙場凶險,刀劍無眼,他如何能允你一個柔弱女子……當朝皇後前來此處?如若有閃失,誰來擔當?!”
“我柔弱?”她笑意更濃,“景,我騎射師從於你,如今就算單槍匹馬出去,也能殺敵幾百……還有,如若我有閃失,那自是你來擔當。”
他冷冰冰地看了她一會,抿了抿唇,半響,伸手將她扶起。
“多謝皇後不顧安危,援我軍於水火中。”他望著她、如此這般說道,麵容克製,“末將現下便讓士兵送娘娘去偏帳休……”
“左夕景。”墨千夏的臉龐上突然沒有了笑容,厲聲喝他,“你如何對得住我?”
他蹙起了眉。
“你立下軍功無數,全朝軍將皆隻聽命於你,哪怕太後一己力撐弈哥哥,皇位於你而言也非是難事,可卻又因先皇去世前曾囑你切勿忘卻兄弟血緣,好,你終究為之忍讓皇位,”她語氣急厲,“可即便如此,你又有何資格再次將我忍讓於弈哥哥?”
紅燭嫁娶,可嫁的並非自己所愛之人,他可知她當時忍受的是如何的難過和悲切?!
“我非是皇位,我有心有命,我為何要成為你大公無私的犧牲品?”她說到最後,氣也有些急了,眼眶變得通紅,“你有沒有問過我可否情願?!”
“十二弟待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的目光落在虛空的一點,“他心無旁騖候你十四年,願用這至高無上的權位隻為保你一生平安無憂,我身為長兄,絕不可奪弟所愛。”
“況且,你知我無心皇位,”他的手掌微微收緊,“我常年征戰沙場,不定哪天便命喪煙沙之中,如此,我隻求太平昌盛,上無貪腐,下午饑貧,而非皇權相位。”
“好……”
良久,她伸手輕輕拭了拭眼角,“好,你心懷天下、百姓,卻容不得我在你身旁占據小小地位相伴左右,你又是否懂我心中所想的一生平安無憂,隻要你給?”
隻要他想,隻要他給。
“夏兒。”他閉了閉眼,語氣隱忍,“……我如何能給得起。”
“山林田野,采菊東籬,平常夫妻。”她一字一句,“我今日來此,便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今日他們所談的任何一句,如若讓人聽聞,便是死罪難免。
可她不怕。
她既已追到此處,又何懼刀劍生死?
左夕景深厲的雙眼裏看不清一絲的波動,可緊握的手掌裏卻已經漸漸有血滲出。
“好……好,”墨千夏後退一步,聲音輕顫,“那從此,我便是左氏皇後,後宮朝堂,再無幹係。”
從此一生心如死灰,再無光亮。
我再不逼你。
…
三更十分,左夕景才讓諸位副將皆領取了各自令牌,按破城之計部署兵力。
軍營肅穆,他踏出主帳,慢慢地便不由自主地步到偏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