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唔了聲,頭也沒抬,“朕是說,暫時停止。等過些時日再論。”
雖然離自己的預想還差了一步,但見皇帝終於納諫,肯退讓一步了,許佑孫激動不已,趕緊謝主隆恩,起身之後,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心想有一就有二,隻要皇帝有了後宮,自己再繼續這樣不屈不撓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徹底打消掉他要立殷家女兒為後的念頭。
他心中一鬆,便道:“皇上聖明。不過話說回來,雖說如今百廢待興,皇上您也日理萬機,但皇上正當盛年,後宮長久空虛,這也不合體統。以臣之見,不妨早日遴選些品貌出色的女子充納後宮。如今春始,萬物勃發,正合行此天倫之事。”
皇帝終於抬起了眼,望著還在極力遊說的大臣,麵無表情地道:“等朕有了皇後,再由皇後定奪後宮之事。許大人,你好去看牙了。”
許佑孫啞口無言。摸了下因方才說了一大串話確實又疼腫起來的腮幫子,看出皇帝這是真的要趕自己走的樣子了,自然見好就收,諾了一聲,退下去找禦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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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日接見議事大臣、批閱奏章的效率空前,到了戌時初,便結束了這一天的事兒。細心的蘇全發現,他竟然還破天荒地注意起了儀表。從頭到腳沐浴過後,穿衣係帶,最後拾掇完了,蘇全看去,見皇帝陛下頭束紫金冠,身穿海水藍的寶團紋繡龍錦袍,少了幾分白日裏黃袍在身的威儀,卻愈顯形貌英武、龍軀偉岸,精神那叫一個抖擻,雖自己算是半個男人,卻也看得發呆,知道他等下要去那邊,半是奉承,半是衷心,脫口而道:“吾皇真當龍章鳳姿、英武不凡,殷小姐瞧見,必定喜歡。”
皇帝龍顏大悅。心想算你還有點眼光,倘若老子今晚心想事成,回來就賞。麵上卻依舊繃著,隻略微咳一聲,低頭最後看了眼自己衣飾,確定都沒什麼瑕疵了,甩手便往月華殿大步而去。
皇帝去往駕幸女人的路上,腦子裏都在閃現著昨晚他拋出侍寢那句話時她呆若木雞的表情,心中一陣暗自爽快。
他想要她,想叫那個曾經像神女一般立於雲端的高貴美麗女人臣服在自己身下,成為自己的女人,想得都有點走火入魔了。可惜她性子烈,腦子一根筋,對李溫琪死心塌地,又擺出一副無欲無求唯速死的模樣,實在不好對付。先前雖已經定了立後之事,但完全就是自己剃頭擔子一邊熱,對方不但毫無反應,他還要時刻防備她想不開幹傻事。強迫吧,十個殷嘉容也早被他上了,但他就是有點舍不得,也總感覺下不了手去。順著她吧,看她那貞女架勢,再磨個十年八年的,估計都未必能被自己得手。
現在好了,她提出那個條件——他自然清楚,她就是想拖延時日。但無妨,這條件雖然苛刻,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更重要的是,他看了出來,她的態度,忽然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這說明了兩點。
第一,在她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麼,這才造成了她這樣的變化。無妨,他會查清楚的。
第二,這一點對他而言,其實是好事。她不再無欲無求,而是有了弱點。而抓住對手的弱點進行反擊,這原本就是他最擅長的事。
他成功了。
江山和權力,在他眼中自然永遠是第一位。而美人,也是錦上添花,不可或缺。
或許今夜,就是長久以來,他能給自己的最好的一個犒賞了。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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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邁著穩健的步伐入了月華殿,步入殿宇深處的那間女子寢閣。
幽香陣陣,如從前那樣,通天落地的層層錦繡帳幔在他身後一簾簾地被放下,他終於到了盡頭,暖香愈發熏得厲害,仿佛無處不在,熏得他幾乎有些透不出氣。他定睛,看見那女子一身素淨衫裙,正盤膝端坐於棋枰的一頭,仿佛已經等了他許久。
看見他到了,她抬頭,神情莊嚴地道:“陛下,我自小便好這黑白棋子,曾發誓,往後定要嫁一個與我可以一道與棋相談的如意郎君。棋便如媒,無媒,便是苟合。我有求於您,您要我侍寢,我不敢不應,但思前想後,心中始終難平。知道陛下應也是棋道中人,故而大膽向陛下邀戰。倘若您能贏我,我便認輸,心甘情願侍寢於陛下。”
她凝視著眉頭越皺越緊的皇帝,烏黑眼睫微微眨了下,輕聲問道:“不知陛下敢應戰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