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今年就要說定一家媳婦給洪綜了,洪綜派人來哀怨的向傅琪致意:縱然是舉案其眉,到底意難平。
傅琪眉頭跳了一下。
擱在別人身上估計操刀而起的心都有了,傅琪本來就老成隱忍,這兩年更被磨得反璞歸真、大誌若愚。
眉頭跳了一下之後,就平靜了。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心底裏,洪綜給他的傷害則很深、很深。以至於阿星問他的誌向,他想也不敢妄想什麼安國第一商!要知道洪綜肯幫他,前提條件是“*前月下,朝聞道,夕死可矣”——救命!又糟蹋一個好句子。
傅琪不答應,洪綜就永遠不會讓他爬到商業第一線。
傅琪被洪綜困了三年,看不到出頭希望。他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命運,像青神嶺頂的石頭默默接受風刀雕琢。
忽有神秘女子夜訪他,讓他一見鍾情,他雙眼裏有歡喜。這歡喜似在雪底儲了一冬的花根,萌出芽來,花光萌動,在眼眸裏流轉,開得口來,也不過一句話:“姑娘何以會找上我呢?”
“你有前途啊。”阿星哄他。
但傅琪輕輕易易交在她手裏的一顆心,燙到了她的手。她不得不說出事先沒有計劃好的話:“其實我對你們家老太爺很好奇。”
“哦?”
“是你的義父吧?你就把他軟禁了,奪了他的家產?像你這麼壞的人,我利用一下你也不要緊吧!讓你欠我的情、被我驅使,我應該沒有心理負擔的吧?我是這樣想的。”
“哦,不知姑娘打算如何驅使我?”傅琪笑容裏微微的苦。
阿星先拿個好東西給他看:“你瞧!”
傅琪是識貨的,不必阿星多加解釋。
這是一塊玉佩。且是洪縑的玉佩。
洪縑臨走時,阿星從他身上“順”過來的。
這塊玉,是安仲少君洪縑在華國宴會上得到的那塊白玉雕成的玉佩。
正因前年洪縑與雲軒分碧、白雙玉,被人極口傳頌。洪綜母子嫉急,將洪縑強行排擠,以至於朝中很多大臣看不過去,最終演化為朋黨之爭,洪逸的維穩措施竟然就是把洪縑軟禁!害得洪縑出走。
人是走了,能量還在。阿星拿出來這塊玉佩,就證明她的能量。
傅琪被洪綜坑得這麼慘。惟一還有可能翻過盤來的,豈不也就是如今行蹤不明的仲少君縑?
要不要賭這一筆?
傅琪望天。
今夜月明,天穹沉青如拭。風把幾抹雲吹得細細的,如絲如縷。
“除此之外,我倒還有一個值錢的消息要告訴你,隻不知你信不信?”阿星向傅琪拋過去一個笑。
她本來就已經很美,特意笑起來,更叫人喘不過氣。
傅琪就信了他。阿星說,她很快就要做出劃時代的好酒,把傅琪推上全安國第一的商人寶座。新的酒,不會是傳統米酒,但原料中仍然會有米。優質、而廉價的大米,造出新穎、動人的美酒,這其間的差價,利潤何止千百。為了這個前景,米價也要壓下來。
於是傅琪毀棄與瘸子秦等人的結盟,打開了倉門,將他地盤上新收的米,稱給了西商。壓下了米價。
其實對於上等大米,也有剛需。西邊諸城的上流社會、耽於飲食的人家。他們需要吃新米。
西商不管怎麼打米戰,必須把這一塊需求給滿足了。這樣他們才能長久在西部諸城池立足。
瘸子秦正是看準這一點,拉傅琪結盟。秦、傅鐵板一塊,西商上等米收不足,隻能向安國低頭。將所有的米都按足價收購。
傅琪卻毀約棄盟。
這時候毀約棄盟,賣的米,比以往價格畢竟低了一半。真正的損人不利己,瘸子秦本預計傅琪絕不會這樣蠢。
哪曉得傅琪有了新的利益權衡。
阿星與黑狐一起拎著海蛇幫給的訂麻價銀,進了雞雞茶舍。茶舍外頭,一個瘸腿的人,帶著辦事夥計,一步步走來。
瘸子秦如果能單幹,絕不考慮與人聯盟。
從根本上說,他不信任人。白花花的銀子哪怕燒化了,也還是銀子水;哪怕跟其他東西燒熔在一起,回頭再煉出來,該幾斤幾兩幾分銀子,還是幾斤幾兩幾分——它總歸在這裏!
可是人呢?太陽還沒從東邊樹梢頭走到西邊兒的瓦簷上,院裏鳥兒撅起屁股拉的一泡稀屎還沒有幹,人已經變得連從前的一點影兒都不剩了。
所以對於背信棄盟,瘸子秦沒有心理障礙。他覺得,他如果不這樣幹,傅琪也會這樣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