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的隊友們都以為他們知道阿星跟“泥猴少爺”之間出了什麼事。他們擠眉弄眼、聳肩吐舌。
阿星很冤枉。她是真不知道貝貝貝為什麼一臉便秘——或者一臉被她欠了一千吊錢的表情,晃悠在商隊後頭。
她想了又想,確定自己不欠他錢。一個小錢都沒欠!
商隊的隊友們,都覺得阿星應該勸貝貝貝回去、或者她應該跟著他回去。阿星也想讓貝貝貝回去。可是,也得勸得上啊!
她在商隊裏走,他在尾巴上吊著,說不上話。商隊停下來,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她總該可以找他說上話了吧?偏偏貝貝貝遠遠的避開了。避也不避遠,就在視野所及、兩腿則攆不上的地方兜圈子!阿星衝他喊:“喂,你幹嘛——?”
貝貝貝心裏嘀咕:“我要是知道我幹嘛就好了。”無論如何都扯不開嗓門回阿星。
阿星再喊他:“你走吧!”
貝貝貝總算回她了:“不!”
氣得阿星!
無計可施的阿星,就拿求救的眼光望向商隊隊長。
商隊隊長趕緊護好馬韁繩:“不行!我不會借你騎馬去追他,想都別想!萬一你們把我的馬跑累了怎麼辦?弄傷了怎麼辦?一跑走就不回來了怎麼辦?”
這年頭,馬挺貴的,過得去的,總要上百石白米——百斤為一石。也就是說,養一匹馬,就是一萬斤的白米在地上走。
商隊隊長怎麼肯把這麼貴重的東西借阿星。
阿星簡直沒脾氣了:“我也沒打算借……”借了也不一定攆得上貝貝貝,攆得上也不一定能把他搞定。不是嗎?
“那你打算怎麼辦?”商隊隊長確認了隊裏貴重財產的安全,就有閑心八卦好奇了。
“……我正打算問你們,我該怎麼辦哪?”阿星滿心滿眼鬱悶。
隊友們忙不迭過來教育她:“小姑娘,這就是你不對了!你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人家小夥子!”
“……我招惹他了?”阿星冤枉透頂。
“你不招惹他,他怎麼跟著你?瞧小模樣兒多可憐哪!要不,你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家,出門也沒什麼正經事對吧?——有正經事也不怕,交給他啊!看他一片誠心,你就跟他回去吧!”隊友們七嘴八舌道。
“……”阿星覺得這是說不清了。
至晚,商隊在旅舍投宿,馬牽到廄裏吃草,人坐在桌邊吃飯。
旅舍自己有廚房,居然還有菜單,寫在牆上的灰泥板上。那字跡已經很久遠了,多年不改,上頭的菜式,已經不能作準。
如果是生客人,上了菜單的當,仰頭道:“小二!我要紅燒鯉魚!”
“——客人,沒有。”
生客人想,這個季節,一時沒鮮活鯉魚,也情有可原,於是道:“那就蓋韭炒肉吧!”
“客人,那是春季時鮮蔬菜,這時候哪能有?”
生客人惱火道:“沒有你們還寫?那這麼著,掛爐鴨子!”他想著鴨子總沒有時鮮的了吧?
“回客人。這也沒有。沒人會做。”
生客人惱了:“那你們能做什麼?你們有什麼!”
這繞口的工夫,熟客人早就點上菜了:“小二!”“——來咧!”“把你們有的全擺上來!”“好咧!”
擺上來:老米飯、老米粥,切香腸、燉香腸,血豆腐、白豆腐、大塊燒雞、大塊燒豬。大個饅頭,大碗麵。當然還有大壇的米酒。
生客人懂了:“照這個給我來一桌吧。”
小二這次不為難了,就利索擺上。
生客人揪著小二問:“廚房裏的跟板上的都對不上,你們留著這板子幹嘛?”
小二左右四顧,小小聲問生客人:“客倌,我是小二,不是老板,你知道嗎?”
“廢話!這能看不出來嗎?”
“著咧!客倌!甭說一塊板、一顆釘,老板要留著,你說我們小二能幹嘛呢?”
生客人呲牙抽冷氣:“那你們老板在哪?”
“老板身體不好,在房間裏養病。客倌想找我們老板?我們老板說了,誰要見,先給一兩銀。”
“開玩笑!我是要見老板,又不是上青樓叫姐兒!”
“回客倌,我們老板就是女的。就是個姐兒。”
“……”生客人算是徹底沒脾氣。
反觀熟客人一桌,唏哩呼嚕吃、唏哩呼嚕喝,沒廢話。吃喝完了睡覺。睡醒了明兒還趕路!
阿星嚼著切香腸片,裏麵灌的不知是什麼肉泥,顏色不怎麼樣,味道卻很不賴,煎得有些過了,有些地方焦得不行,倒是更添香味,可惜油膩。阿星一路勞累,吃不多。
麵就是鄉村家常麵,擀得扁扁的,厚薄不是特別均勻,不過有一種樸實的香味,燙熟了撈上來,趁熱吃,驅乏頂飽。澆一勺小綠蔥花的紅白豆腐,尤其爽口。
阿星打算吃了這碗麵,再揣兩個饅頭在懷裏,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