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常笑話她,看上去膽大潑辣,實則像個怕黑的小孩子。嶽如箏雖不服,卻也無法解釋。

她就這樣瑟縮著,度過了在南雁蕩的第二個夜晚。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屋後的溪流應該已經暴漲,嶽如箏能聽到嘩嘩的水聲流向遠處。

天色漸漸轉好,嶽如箏不再發燒,但唐雁初還沒有回來。嶽如箏的心開始變得七上八下,由之前的擔心他不能及早趕到北雁蕩,變成擔心他能否安全回來。她抑製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讓他冒雨前去找師伯。他走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帶雨具,就算帶了雨具,又該怎麼拿?他雖生活在山中,但畢竟沒有雙臂,如果遇到山路陡峭,會不會出事……嶽如箏越想越愧疚,早上都沒吃東西,一直呆呆地望著微掩的房門。

臨近中午,嶽如箏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卻正在這時,她聽到了院中竹籬響動,有人走了進來。

“小唐!”她情不自禁地高聲喊著。

腳步聲朝這房間靠近,隨後,房門被輕輕推開。嶽如箏看到進來的人時,開始還怔了一怔。那人身穿著濕漉漉的蓑衣,頭戴蓑笠,臉龐被遮住了一半。但他走到床邊,蹲下身揚起臉看著她,她便看到了唐雁初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睛。

他的頭發有些淋濕了,覆在臉側,嘴唇有點發白。但眼神依舊清澈。

嶽如箏鬆了一口氣,捂著胸口,有些誇張地道:“嚇死我了!”

“有什麼可怕的?”唐雁初微微詫異地道。

她終於開心地笑了,道:“我擔心了好久,真怕你出事。”

唐雁初淡然地道:“我走慣山路,不會有事的。就是昨夜雨大,耽誤了一些時間。”他頓了頓又道,“我見到你師伯了。”

“真的嗎?”嶽如箏欣喜地直起身子,道,“他說什麼了?”

“我把你的瓔珞和信箋給他了。他這時應該已經和你師兄上路,趕往廬州。”唐雁初想了想,又道,“你的瓔珞我帶回來了,在我懷裏。”

嶽如箏輕輕伸手,自他懷裏取出了那海藍色珍珠瓔珞。他雖穿著蓑衣,但裏麵的衣衫也已經濕透。

唐雁初看她將瓔珞係好,藏進了衣領,又道:“你師伯還叫你先留在這裏養傷,等他們解決事情之後,再來接你。”

嶽如箏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暫且落下,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望著唐雁初隱在蓑笠下的臉,道:“謝謝你,小唐。”

唐雁初抬了抬頭,還是很平和的樣子,甚至沒有像嶽如箏預計的那樣笑一下。

嶽如箏見他還穿戴著蓑衣蓑笠,便伸手道:“我幫你換下這身衣服。”

唐雁初卻往後避閃開,道:“不用,我自己回房去換。”

嶽如箏有些失落地看著他走出房間,心想自己素來大大咧咧,是不是讓這個內向的少年有點抗拒。她坐了許久,唐雁初才重又回來,他已經脫掉了蓑衣蓑笠,換了另一件暗藍色的衣衫,樣式與之前的一樣,都是隻到腰下的短襦。腰間係著同色的帶子,下麵穿著玄色的長褲,褲腳依舊卷起。這時才是二月上旬,他卻光著雙足走路,沒有穿鞋襪。

他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籃子,怔了怔道:“你怎麼沒吃完?是不是不習慣吃這些東西?”

嶽如箏忙道:“不是,我是因為心裏擔憂,所以早上沒吃。”

唐雁初睨了她一眼,道:“我去做飯吧,你吃了一天幹糧了。”

嶽如箏看他臉色有些蒼白憔悴,便道:“你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不累嗎?不去休息一下?”

唐雁初隻是搖了搖頭,銜著籃子便走了出去。

吃午飯的時候,他依舊隻是坐在一邊看她吃完,收拾之後才離去。她想叫他一起吃,但抬眼望到他那雙幽深得讓人心顫的眼睛,便默默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