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蕩臨近東海,山間多雨潮濕,草木繁茂。這院前桃紅綴綠,芬芳四溢,晴暖時便引來雛蝶翩飛,白影爍爍。
嶽如箏的腳傷經多日休養之後,已逐漸愈合,隻是還不能用力走路。她算著日子,自己到這裏的時候是二月初九,現在已是二月十九,整整過了十天。師伯與師兄快馬上路,應該已經到了廬州,隻不知那墨離有沒有前去印溪小築,師傅又如何應對於他。她雖相信師伯一定能出手相助,但墨離畢竟並非善類,萬一他搶在師伯趕到廬州之前就去了印溪小築……
嶽如箏隻要一想到這事,所有的閑適心情都化為焦慮。她甚至想到山下的鎮上,看看有沒有從廬州方向來的客旅,可以打探一下消息。但自己尚不能走遠,更何況是下山。剛巧這天清早,她看到唐雁初又要下山去,便忍不住坐在窗前喊道:“小唐。”
唐雁初回身,道:“有事?”
“你能不能趁著下山的時候,幫我打聽一點事情?”嶽如箏蹙眉道,“我很擔心印溪小築,不知道極樂穀的人有沒有搶在師伯趕回之前去騷擾我師傅。”
唐雁初想了想,隻道:“我知道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背著竹簍離開了院落。
嶽如箏趴在窗前隻等著他回轉,便覺時間過得格外漫長。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來,她急忙朝著剛進院子的他道:“小唐,你有沒有幫我問?”
唐雁初卻沒有立即回答,低著頭走到院角,半跪在地上,雙肩往後一沉,將竹簍卸到牆邊。
“小唐?”嶽如箏見他不說話,心中更是不安,便大著聲音喊了一聲。
他抬頭望了她一眼,眼裏似乎有些冷漠的意思。嶽如箏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情大約又是不好,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她抿了下唇,不再叫他,失望地倚著書桌發呆。
唐雁初並未進屋,直接就坐在屋簷下,脫鞋之後攏過堆在牆邊的木柴。他將後背抵在牆壁上,用腳夾住一把柴刀,用力地劈著柴。
嶽如箏坐在屋內,看不到他的身影,隻能聽到那一聲聲沉悶的聲音,好像撞在她心裏一樣,隱隱作痛。
她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便撐著身子探出窗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唐雁初正神情低沉,木柴被劈後倒在一邊,他不得不用右腳夾住刀柄,左腳伸出去拾那些碎片。他忽而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猛一抬頭,見嶽如箏正往他這邊看。他突然將柴刀扔在地上,臉色發白地道:“我讓你看了嗎?!”
嶽如箏從未見他生氣的樣子,被嚇了一跳,又覺得他這火氣來的莫名其妙,便氣道:“我隻是想看看你在幹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我沒有手,隻能用腳幹活,很奇怪是吧?”唐雁初緊緊靠在牆壁上,胸口有些起伏,直直地盯著嶽如箏。
嶽如箏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她一直以為唐雁初隻是沉默寡言,但沒有想到他也會這樣無端發火。她自問沒有惹到他,卻被他這樣責罵,嶽如箏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敲著窗欄道:“唐雁初,我說錯什麼,做錯什麼了嗎?如果我有,你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要發無名火?”
“你沒錯,錯的都是我。”唐雁初冷冷地說了一句,便轉身出了院子,將她一個人留在了屋裏。
陽光淡然,桃花正豔,一束束一團團,花瓣重重,有的甚至壓彎了枝頭,直往下墜著。嶽如箏難過地坐了許久,都不見唐雁初回來。天上的浮雲緩緩移向遠處,變幻莫測,讓她想到了同樣讓人捉摸不透的唐雁初。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觸犯了他,隻覺得很壓抑。
風中傳來雀鳥的啼鳴聲,陣陣歡悅。嶽如箏撐著桌子站起,扶著牆壁,慢慢走出了屋子。她走到院中,沿著牆壁走到堆放柴火的地方,拾起唐雁初扔下的柴刀,默默地劈著剩下的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