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如箏抬了抬右足,道:“已經好了。都是小唐的功勞。”她說到這裏,方才想到唐雁初,一回頭,見唐雁初默默地站在不遠處,望著兩人不語。

她笑著走到唐雁初身邊,朝那男子道:“這就是小唐,唐雁初。”

唐雁初低垂眼簾,並未說話,男子看著他,一時有些錯愕,又有些訝異。嶽如箏忙拉了拉唐雁初的袖子,道:“小唐,他是我的師兄邵颺,印溪小築的大弟子,師傅最欣賞他了。”

當日唐雁初到北雁蕩的時候,邵颺並不在於賀之的廬舍內,因此兩人之前沒有見過。邵颺也隻是聽師伯提到過那個為如箏捎信來的斷臂少年,雖如此,親眼見到唐雁初,他還是難免有些驚訝。

但邵颺畢竟經常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見唐雁初還是不說話,又看了看他空空的雙袖,便打破尷尬地道:“唐兄弟,不要聽我師妹胡吹,她就會說大話。她在這裏承蒙你的照顧……我替她多謝你了。”

唐雁初抬起眸子望著他,輕聲道:“我沒有照顧她,她隻是借住了一些日子罷了。”

嶽如箏抿著唇,一低頭,見自己懷裏還抱著網兜,便道:“師兄,快要中午了,進去吃飯。”

邵颺略一遲疑,她已經拉著唐雁初進了院子,邵颺隻得跟在兩人身後。嶽如箏回頭對邵颺道:“師兄,你先在院子裏坐一會兒,我來殺魚。”

邵颺點點頭,嶽如箏抱著網兜走到水井邊,端來水盆就把魚兒往裏倒。那兩條魚一碰到水,便又蹦跳不已,嶽如箏挽著袖子想要去按住,卻反被濺了一身水。邵颺笑著走上前,道:“師妹你什麼都不會,還想賣弄。”說著,他便挽起袖子,讓她取來刀剪,蹲在水井邊殺起魚來。

嶽如箏嘟著嘴看著他嫻熟地幹活,忽然想到唐雁初,回頭卻不見他人影,忙跑到廚房裏,他正獨自坐在灶台前生火。

“小唐。”嶽如箏蹲在他身邊,道,“我師兄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他抿著唇,盤腿坐著,腰微微有點彎,袖子垂在了地上。

“我沒有害怕。”他低聲地道,“隻是有些不習慣見生人。”

嶽如箏看著他低落的眉眼,轉了轉眸子,道:“那我起先不也是陌生人嗎?”

唐雁初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伸出腳夾起木柴往灶膛裏塞。過了一會兒,他道:“你出去陪你師兄吧,他是客人。我就不出去招呼他了。”

嶽如箏點點頭,走了出去。

邵颺本來一直靜靜地望著廚房,見她出來,才又繼續幹活,嶽如箏搬來凳子,坐在他麵前。邵颺一邊洗著魚,一邊道:“如箏,你的傷既然已經好了,我就帶你回去吧。”

嶽如箏怔了怔,道:“什麼時候走?”

邵颺抬頭看著她道:“你說呢?”

嶽如箏低下頭想了想,道:“過幾天吧。”

邵颺微微歎了一口氣,道:“你要知道,我此次出來接你,就是怕夜長夢多,又被極樂穀的人纏上。”

嶽如箏道:“那你的意思是?”

“最好馬上就走。”邵颺道。

嶽如箏呆了一下,道:“有那麼急嗎?”她見邵颺臉色凝重,隻好道,“那我們明天動身行嗎?”

邵颺這才點了點頭,彎下腰繼續清洗。

嶽如箏直起腰,看著這小小的院落,眉間帶著微微的失落。

她顧自發呆,邵颺無奈地叫道:“如箏,魚已經洗好了。”

嶽如箏這才回過神,接過了魚。邵颺道:“你連殺魚都不會,怎麼燒?”

“小唐會的。”她說了一句,便往廚房走去。

唐雁初背對著門口,站在木櫥邊抬腿取碗。嶽如箏放下魚,想要跟他說話,卻又不怎麼開口,便默默地站在桌邊,幫著切菜。

兩個人在無聲中做好了飯菜,唐雁初走到桌前,道:“你先把飯菜端出去吃吧,我要收拾一下廚房。”

嶽如箏看著他的神色,知道執拗不過,便端起飯菜出去,招呼了邵颺,進了正屋。

她與邵颺等了片刻,還不見唐雁初進來,嶽如箏隻好又返回廚房,卻見唐雁初竟然坐在地上,麵前放著一碗飯,正用腳夾著筷子。

“小唐!”她快步上前,蹙眉道,“你幹什麼一個人躲在這裏吃?我們都在外麵等你!”

唐雁初彎著腰坐著,沒有抬頭看她,隻是漠然道:“在這裏吃一樣的,你去招待你師兄吧。”

嶽如箏慍怒地拉著他的肩膀,道:“你這像什麼樣子?”

“我不想出去!”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直直地盯著她,道,“我不想在你師兄麵前吃飯,可以嗎?”

嶽如箏鬆了手,慢慢蹲在他麵前,道:“我說過他是好人,他不會介意的……。”

“我介意。”他側過臉,身子微微有些起伏,末了才疲憊地道,“出去吧,真的,不要叫人等。”

嶽如箏覺得喉嚨口有些發堵,失意地站了起來,走到廚房門口,回過頭看了一眼,他還是坐在地上,低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