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人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對不住,在下已經留有餘地了,若不然,隻怕刺中的不是腰間而是心口了。”
“你……。”盛泉跌跌撞撞就要上前,眾人急忙拉住他,又聒噪起來:“大師兄,你看這事怎麼辦?”“簡直欺人太甚!”
周元雖也覺得對方出手狠辣,但他掃視周圍,那些騎手一直都雙劍在手,眼神淩厲地注視著自己這方,而車內那人不知底細,暗器手法極為詭異,若是真正打鬥起來,隻怕本門要落了下風。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朝身後眾人使了下眼色,壓製了他們的叫喊,轉身上前一步抱拳道:“我們衡山派素來與七星島沒有冤仇,閣下既然如此說話,那我隻好回去後稟告本門,到時煩請做出解釋。”
“悉聽尊便。”車內的人還是平靜如初,甚至還帶著些譏誚的語氣。
周元隱忍不悅,強行拉著身邊的盛泉後退幾步。
“就那麼放他們走?名字都不知道!”盛泉咬牙瞪著馬車,眼光凶狠。
“我姓連,連珺初。”車中傳來不帶任何情感的回答,此後便再無聲音。丹鳳斜瞥了他們一眼,撩起車簾便坐了進去,馬車又徐徐向前,眾騎手還劍入鞘,依次列於車後緊隨而去。
眼見馬車遠離了視線,衡山派那些弟子才又罵罵咧咧起來。周元看了看盛泉的傷勢,一枚銀色菱片深刺在腰後,血流不止。
“周師兄……你也太膽小怕事了!”盛泉忍著痛想要去拔出菱片,才一動就眉頭直蹙,隻好作罷。
“剛才那陣勢我們根本沒法取勝,”周元翻身上馬,朝著眾人道,“這事自然不會這麼結束,藍師叔好像就在這附近拜訪朋友,我們這就去找他。”
眾人心懷不甘,卻又隻得先扶了盛泉上馬,再朝前方緩緩行進。
馬車行進途中,丹鳳抱膝坐於連珺初對麵,咋舌道:“公子,這回那個大漢可算是吃了虧,你那暗器要是力道再大一點,就要將他的身子刺個窟窿了。”
身著石青錦袍的連珺初倚在窗前,透過紗簾望著外麵,眼神邈遠,好像在想著什麼。丹鳳偏著頭望了望他那俊秀的臉,拿起手邊的狐裘鬥篷,探身想要給他披上。連珺初這才似乎回過神來,怔了怔,搖頭道:“不用。”
“公子也是一直住在南方,難道就不怕冷嗎?”丹鳳將鬥篷蓋在他腿上,笑盈盈地道。
連珺初揚起嘴角,帶著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我想象中?”丹鳳喃喃地念了一句,見他現在好像還願意說說話,不像平素那樣沉默寡言,便好奇地問,“你又怎知我將你想象成什麼樣子?”
連珺初依舊側身望著窗外,緩緩道:“你心中的我,無非就是出身尊貴、高高在上的主人罷了。”
丹鳳微微緋紅了臉頰,道:“難道不是嗎?對於我來說,公子就是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物。”
連珺初閉上眼,露出淡淡的笑容,可這原本應該使他更好看的笑意,在丹鳳眼裏,不知為何,卻給他平添了幾分滄桑。
丹鳳不明白,自她來到七星島,認識公子之後,就從未見過他真正笑過。
他會日以繼夜地練武,伴著日出日落,潮起潮降,在他的世界中,除了這,就再無任何事情能讓他如此投入專注,甚至可以為之不顧一切。
不練劍的時候,他也隻是一個人留在海邊。丹鳳在夜間巡視島嶼時,時常望見那個身影,在清澈的月光下,對著起起落落的潮水,獨坐於海灘。
她曾想過去請他回去休息,但重明卻攔住了她。
“他不會聽的。”重明似乎早就嚐試過勸說,顯然並沒有什麼效果。
於是丹鳳便隻好跟著巡視的隊伍離去,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著。
海風吹拂起他的衣袖,簌簌輕揚。寂寞的海岸線上,潮水千年如一地衝刷著海灘,帶走細細瑣瑣的沙礫,留下安靜沉睡的貝殼,一枚一枚,在月色下隱隱透著微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