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初,這三年來,你一直留在島上?”小屋內,連珺秋從回憶中掙脫,替他掩好了衣衫,扶著他坐在床前。

連珺初默默地點了點頭。

“都做了些什麼?說給我聽聽好嗎?”她微笑了一下,笑意卻很是牽強。

他低著頭,像是出神一般,末了才低沉地道:“沒什麼,就是天天練劍罷了。”

“父親之前帶回的幾個孩子,也是一直陪你習武嗎?”

“是。”連珺初忽而想起了應龍他們,抬頭望著她,“他們一直在查探你的下落,之前連珺心的屬下已經得到消息,說你可能就在巢湖附近。本來他們當時就要來找你的,我讓他們先回城去了。”

連珺秋的臉色變了變:“你知道我不願意再見到七星島的人。”

連珺初澀聲道:“我知道。”

“若不是在這附近看到了刻在沿途的標記,我也不會出來……。”連珺秋苦笑了一下,“珺初,我隻是,想再看看你。”

連珺初的眼神收縮了一下,沉默無語。

他緩緩側過臉,望著床上的嶽如箏。連珺秋亦看了看她那蒼白的臉頰,垂目道:“她與以前相比,好像也不一樣了。”

連珺初沒有說話,隻是澀然一笑。

連珺秋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低聲道:“我去找找有沒有藥草,你先留在這裏。”

連珺初怔了怔,她已經返身開門,走了出去。

木門重新又被關上了。

處於昏迷中的嶽如箏,仍是緊蹙著雙眉,好似依舊擺脫不了噩夢的侵襲。她的唇角還殘留著淡淡的血痕,長發散在枕上。

連珺初注視了她一陣,移開了視線,卻看到床前木幾上,連珺秋為她脫下的衣服之間,露出了那串熟悉而又陌生的瓔珞。

海藍色的珍珠安靜恬和,半是掩在碧色長裙下,半是垂了下來,輕輕地晃動。

他轉過去,抬起右臂,用那隱藏在袖中的鐵器尖端輕輕撥開了衣物。瓔珞完整地呈現於眼前,他驚愕地發現,原本隻有三串珍珠的墜子上,還係著一枚很小的貝殼。

它有著純白的底色,淡金色的一抹花紋,如同妙筆畫出的一般,斜斜貫穿於中間。

隻是這貝殼的扇麵已經殘破不全,有一處甚至缺了口子。

望著這貝殼,連珺初有些恍惚出神。

這時躺在床上的嶽如箏似是動了動,他起身來到床前,見她微微地睜開了雙眼,但眼神迷茫,全無精神。

連珺初垂下眼望著她,臉上是淡淡的神情。

嶽如箏的眼裏黑蒙蒙的,有一種酸酸的感覺直擊心底,她不知道自己這是到了哪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看到他就在離自己不遠處,隻要伸伸手便可以觸到,可她卻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手臂都無法抬起。

本以為已經快要幹涸的眼中滾落淚水,緩緩的,沿著臉頰流在了枕上。

連珺初依舊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嶽如箏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初春,被他從山坡下救回之後,她也是躺在床上,因為得知自己走錯了路,第一次在他麵前流了眼淚。

——是不是,那一次走錯了路,誤入南雁蕩深山,就注定了之後那麼多的愛戀,那麼多的牽絆。

就連他,在不久之前都甚至問她,是不是覺得那場相識是個錯誤。

可這一瞬間,那山坳盡頭落英繽紛的桃花,深潭之中遊來遊去的魚兒,懸崖峭壁上迎風綻開的蘭草,凡此種種,帶著曆久彌深的氣息,紛紛亂亂地闖進了心裏。

“不是錯誤……。”嶽如箏一邊流著淚,一邊喃喃自語似的反複念著這句話。

宛若冰石般的連珺初怔了一下,習慣性地揚起眉,看著她。嶽如箏哽咽著與他對視,一直以來都既想接近他,又怕看到他,而此時自己處於無處可躲的地步,反倒是隻想將時間永遠地定格於這一時刻,讓他永遠不離去。

她忍著痛楚,想要盡力從被子下伸出手去,可渾身上下就好像是掉入了冰窟,寒到極致已近麻木,勉強動了動右臂,隻僅僅探出了手指,便是一陣發抖。

“你想起來?”連珺初望著她的指尖,低聲問。

嶽如箏沒有回答,微微地搖了搖頭,還是執著地想要向他所在的方向伸手。

先前縈繞於他周身的那種嚴寒高傲似是稍稍內斂了一些,隻是他始終低垂著眼簾,臉色也不是很好。

“不要亂動了。”他用很低的聲音斥責了一下,往前站了站。

嶽如箏的指尖終於可以觸及他垂著的袖口。她臉上淚痕猶在,唇角卻浮起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