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奪回的神珠沒有奪回,墨離不知去向,就連是誰殺害了連珺秋都不能確定。他怔怔地望著前方,在心底一條條算著,忽然覺得自己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

一事無成。

是的,一事無成。

整整三年,每天從日出到日落一直守在海邊練劍又怎樣?一遍又一遍地從高崖上躍下,雙劍在岩石上刻下道道深痕又怎樣?看似脫胎換骨,出現於曾經最厭惡的江湖中,能夠麵不改色地應對著各種眼光又怎樣?

隻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遇到形形色色的挑釁、譏諷、咒罵,強自鎮定自若的背後,隻不過是一顆長期動蕩不定的心。

身邊的部屬永遠將他奉為神明,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似乎無所不能。他也一向以這種形象出現於他們麵前,但凡是會暴露自己弱處的事情,他都會躲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可這又有什麼用?

連珺秋就死在他麵前了,正如多年前,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同樣倒在荒涼之地,他也一樣無能為力。

而嶽如箏偏偏在這時候帶著一身重傷,執拗地要留在他身邊,他隻覺自己好像是陷進了深深泥淖,舉步維艱,無法掙脫。

或許,嶽如箏也是始終被過去的情愫牽絆,再也沒法從舊夢中醒來。

他自咬斷那係著貝殼的刹那,便很想要斷了一切的愛恨。至少,要讓嶽如箏斷了一切的過往。他問自己,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錯,才導致她那麼多的痛苦。如果是,就不必再糾纏下去。

說來可笑,他發瘋一樣譴責嶽如箏當初不信任他,可事到如今,捫心自問:連珺初,你又有什麼資格讓別人信任你?

他默念著這句話,忍著鑽心一般的疼痛。

近乎凝固的時間終究還是一點一點地流逝了。守在馬車周圍的幾名劍手在這煎熬了許久,也不敢有所議論,眼看太陽高懸,四下裏卻寒冷異常。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死寂。

有人當即便上前一步,朝著那馬隊的方向翹首張望,低聲向身後的同伴道:“來了!”

說話間,通往縣城的道路上塵土飛揚,一列馬隊飛馳而來。那馬匹均是來自西域,一眼望去高首鳳尾,蹄若躡雲,馬上之人個個身穿深藍勁裝短打,肩負皓白雙劍,劍穗激揚。

在這馬隊中間,有四名精壯男子抬著一頂青絨垂花肩輦,健步如飛。輦上青簾飄飛,間或露出座中之人的一角衣衫,翠羽華裳,珠光爍爍。

連珺初見這一行人馬逐漸迫近,這才慢慢地站起身,倚著馬車望向坐輦。

馬隊到了近前,眾多駿馬幾乎同時止步,紋絲不動地站定低鳴。坐輦之中的人並未出來,也沒有撩起青簾,隻是曼聲道:“連珺初,好好的客棧不住,為什麼待在這荒郊野外?要不是在路上尋得記號,我們就直接往城裏去了。”

連珺初沒有立即接話,輦中人語氣上揚了一些:“怎麼不說話?我問你,畢方有沒有轉告你大姐的下落……。”

“你下來。”連珺初打斷了她的話。

她怫然道:“幹什麼?”

“下來。”連珺初上前一步,直視著青簾後的人。

輦中之人怒意忽起,但見青簾一揚,一道翠色身影翩飛而出,長袖飄飄,裙裾款款,曼妙身姿在空中掠過,落在了馬車前。

時隔三年有餘,連珺心的肌膚比之前要顯得黑了一些,但一雙明麗眼眸不減光彩,依舊直透人心。

“你……。”連珺心薄唇一撇,盯著他剛要開口,連珺初已後退一步,側身朝著馬車,低聲道,“大姐在裏麵。”

連珺心一愣,擰起黛眉:“那麼快就找到了?”說著,她快步上前,隔著車簾道,“大姐,好久不見,怎麼也不出來?”

這問話在連珺初聽來,更像鋼針紮進心口,他緊閉著眼睛,無力地倚在車前。連珺心聽不到車內有任何回音,眼角餘光掃視到連珺初的表情,她心中一震,急忙撩起車簾。但見車中的連珺秋靜靜躺著,臉上的汙血雖已擦去,但還是殘留著淡淡痕跡。

連珺心驚呼著,手一抖,車簾刷的落下。她迅速轉身,迫近連珺初,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