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之人皆大驚失色,墨離一直以來都在追蹤於賀之,而現在於賀之下落不明,他卻反倒暴斃。而且在他身上,還有許多謎團未曾得到解答,怎就這樣死了?

藍柏臣上前查看,見墨離咽喉處有一道深深血痕,橫貫頸部,正是這一劍要了他的性命。藍柏臣抬頭注視著連珺初,“連公子,他是死在你的劍下?”

連珺初緩緩搖頭,道:“我找到墨離的時候,他已經死去多時。”

藍柏臣一怔,“你是在何處找到他的屍首?”

連珺初道:“巢湖深處。我近兩天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昨晚在巢湖附近發現有人形跡可疑,便一路追去。到了那裏不見人影,部屬們四處查尋,竟在葦叢裏發現了他的浮屍。”

江疏影忽而蹙眉道:“他一直在尋找師兄的下落,莫非兩人交了手?”

“賀之若是在此地,怎麼毫無蹤影?”藍柏臣沉吟道,“既然墨離已死,那枚被他奪去的神珠,連公子可曾找到?”

連珺初默然不語,江疏影看他神色,料是沒有找到定顏神珠,不由微感失落。但她也從來沒有寄希望於七星島的人會將神珠找回,即便是找回了,這神珠又該歸誰所有?與其造成糾紛,還不如暫避矛盾。

於是她側身向藍柏臣低聲道:“或許墨離並未將神珠帶在身邊,況且……連珺初說的也未必就是實話。”

藍柏臣也覺得江疏影所說有理,這時連珺心走到近前道:“墨離死得不明不白,那他的手下難道也不見蹤影?”

連珺初沉吟道:“周圍有一些部屬的屍首,但沒有看到蘇沐承。”

“我看墨離必定是被那天藏在草叢中的人殺死……。”連珺心說著,瞟著江疏影,“說不定,那人就是於賀之!”

江疏影淡淡道:“就算是這樣,於師兄也是被迫還擊。”

連珺心挑眉怒道:“說得輕巧!你可知道我大姐正是被那個藏在草叢中的人出掌打死?!要真的是於賀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印溪小築!”

江疏影臉色一寒,藍柏臣道:“這事如今空口無憑,賀之自身尚不知是否平安,你不能這樣妄下斷言。”

連珺心對其話語嗤之以鼻,不加理睬。而江疏影斂眉沉吟,見墨離已死,於賀之又久未現身,而如箏的傷勢經不起耽誤,而今隻有先回到廬州印溪小築,才能讓她靜靜休養,等待衛衡找到神霄宮子弟。再加上她見七星島之人也在此處,更不願如箏再與連珺初會麵。

想到這裏,她當即向連珺初道:“連公子,這些事情容後再議。想必你也知道如箏有傷在身,要是再這樣耽擱下去,她的傷勢加重,你可承擔得起?”

連珺初望著橫阻在麵前的眾人,見他們個個對自己抱著防備的眼神,唇邊浮起一絲苦澀。

七星島的人走了。

江疏影本來還以為連珺初會以武力阻止她帶走嶽如箏,沒想到他竟然一句反對或者請求的話都不說,就那麼默然離去。

甚至連珺心都以狐疑的目光看著他,麵露不屑之色。

——不知道如箏究竟為何會心係於他……

江疏影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裏暗自歎息,藍柏臣卻始終鎖著眉頭,似有所想。

這番喧鬧雖驚動了四下,但嶽如箏陷入沉睡,加之房門緊閉,竟不知連珺初已經來過客棧。等她再度醒來之時,身下顛簸,驚覺自己已經不在房中,環顧四周,儼然已身處一輛馬車之中。正對麵坐著的便是江疏影。

“師傅?!”嶽如箏一怔,車簾外透進的陽光照在她的眼裏,讓她好一陣暈眩。

江疏影俯身按住她,“不要起來,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在路上?……。”嶽如箏驚訝萬分,急切地想要撐起身子,但又無力起身。她難過地望著密不通風的車簾,“你是說,我們已經離開巢湖了?”

江疏影歎了一聲,道:“是,再過半日左右,就可以回到廬州了。”

嶽如箏心頭空空蕩蕩,想到連珺初,不禁道:“師傅……我們離開巢縣的時候,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江疏影垂下眼簾,望著她道:“沒有。如箏,凡事都比不上療傷要緊,衛衡也已經啟程趕往羅浮山,希望能請到神霄宮的人為你化解內傷。”

嶽如箏閉著眼睛,一任馬車顛簸,心裏沉重異常。

是夜,印溪小築眾人投宿於小鎮客棧。嶽如箏躺在簡陋的竹塌上,望著搖曳的燭光,雖是頭腦昏昏,卻怎麼也無法入睡。恍惚之間,似是回到了南雁蕩的山坳,眼前一片片雪白梨花飄落,旋著旋著便被狂風吹向了遠方。她想要飛奔著去追回那一抹最後的純潔,卻被無形的力量勒住了咽喉,一個勁地將她往後拖去。

這一幕,讓她從混沌中猛地驚醒,她下意識地往頸部一摸,正觸及那串瓔珞。在這寒夜中,瓔珞上的珍珠散著冷意,滲入肌膚。嶽如箏心有所感,吃力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子,往樓下望去。

四野蒼茫,月色如水。

她倚窗而立,一眼便望見了坐在對麵矮牆上的那個人。

素白衣衫,戴孝在身,他似是也倍感勞累,不再像以前那樣坐得挺直,先前是低著頭望著地上的樹影,直到聽到她開窗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