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如箏萬萬沒有想到連珺初竟然會在這裏出現,她幾乎要喊出他的名字來了,可才一張嘴,又想到師傅便在對麵的房間,急忙收了聲,伸手向他揮了一下。

連珺初屈起左腿撐在牆上,借以保持身體的平穩。嶽如箏靠在窗戶邊,奮力朝他揮手,他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地望著她。

月光清淺,一片虛無空蒙,隔在中央。

她望了他許久,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懷裏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在掌心,朝著他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那枚殘破不堪,曾被他咬斷了絲線,想要帶走的貝殼。終於還是回到了她的手裏,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夜風襲來,嶽如箏的身子有些發抖。連珺初朝著她的方向,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著:“回去。”

嶽如箏怔怔地看著他,他見她還不肯回屋,似是有些焦慮,剛想再說些什麼,嶽如箏卻聽得有人在敲著她的房門。她一驚,急忙回身,門外傳來江疏影的聲音:“如箏,你怎麼還未休息?”

說話間房門一開,江疏影已經走了進來,見嶽如箏站在窗口,不悅道:“外麵天寒地凍的,開著窗戶做什麼?”

嶽如箏見她走來,慌忙中未曾轉身,便反手將窗子緊緊關閉,訥訥道:“我隻是覺得屋中有些悶。”

江疏影望了她幾眼,似是想說什麼,但終究隻是簡單責怪了幾句,看著嶽如箏躺回床上,方才吹熄蠟燭,離開了房間。

嶽如箏待她走後靜躺了一會兒,按捺不住,悄悄起身,摸黑來到窗前。再度輕輕推窗,外麵依舊寂靜,可隻剩淡淡月影,灑落一地。

回廬州的路上,嶽如箏始終想著昨夜的那個場景,她總覺得連珺初好像有許多的心事。或許,是因為大姐的死太過突然,讓他難以接受,嶽如箏如是想。

懷著重重惦念,嶽如箏回到了廬州。其實算來她離開廬州也沒有多久,但從她因救丹鳳而受傷離開之日起,這些天的遭遇,這些天的突變,足以讓她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馬車到了印溪小築門前,騎馬行於前麵的藍柏臣先行下馬,回身正要與隨從交代幾句,隻聽大門徐徐開啟,有人自門後走出,帶著喟歎之意道:“柏臣兄,別來無恙!”

藍柏臣聞音一喜,迅疾回頭,見印溪小築門前站著一人,綸巾鶴氅,麵容清臒,正是龍湫散人於賀之。

此時馬車內的江疏影亦懷著驚喜撩起簾子,扶著嶽如箏走出,一見於賀之,便焦急道:“師兄!這些天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極樂穀的人四處追查你的下落,還有那墨離,是否死在你的手下?”

於賀之卻一擺手,望著她身邊的嶽如箏,道:“師妹,如箏這是怎麼了?”

“她受了內傷。”江疏影蹙起眉頭,這時茜兒等人匆忙趕來,看到嶽如箏這個樣子,心痛不已地將她攙扶進去。

嶽如箏回到小樓,江疏影向茜兒再三叮嚀,於賀之亦在一旁,見嶽如箏傷勢顯然不輕,不禁追問:“究竟是何人將如箏傷到這樣?”

“正不知是誰,但依我看來,那人應該是與神霄宮有所淵源。”江疏影揮手讓茜兒退下,於賀之麵露驚訝,揚眉道:“神霄宮弟子都是道家清修之人,怎會與如箏發生衝突?”

“師兄有所不知……。”江疏影起身看了看嶽如箏,為避免打攪她休息,與於賀之一同下樓。藍柏臣正坐在院中等候,於賀之一邊聽江疏影講述如箏的遭遇,一邊連連皺眉,等江疏影說罷,他才歎息道:“我這一路上隻顧著擺脫墨離的追擊,卻沒有能夠救下如箏,若是我當時在場,她又怎會受這樣的罪?”

“賀之,墨離究竟為何要追擊你?”藍柏臣起身問道。

於賀之朝四周望了一下,以眼神示意兩人跟隨他而去。江疏影與藍柏臣心存疑惑地跟著他離開了嶽如箏所住的小院,一路上皆靜默無言。

等到了於賀之在印溪小築暫住的地方,他轉身緊閉房門,拉下竹簾之後才打開床頭箱子,從其中緩緩托出一個銀質盒子。

那盒子外部均以精細刀功雕著浮雲日月等紋飾,江疏影一見此物,神色驚訝,上前再三打量,顫聲道:“師兄,這是?!”

於賀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雙指輕輕一叩盒蓋,隻聽“叮”的一聲脆響,純白蓋子翻起,原本陰暗的屋內刹那間華光四溢。銀盒內,一顆皓白透澈的珠子靜靜地射出縷縷寒意,如煙似霧,縈繞不散。

“定顏神珠?!”江疏影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怎麼會到了你手中?!”

一邊的藍柏臣也極為詫異,端詳著那寒光凜凜的珠子,道:“賀之,這神珠不是早已被墨離奪去?莫非正是你將他殺死,取回了神珠?”

於賀之將銀盒小心翼翼地放於案幾上,抬手讓兩人入座後,自己也端坐下來道:“自從三年前墨離脅迫我們交出神珠之後,我始終覺得這是我們印溪小築的恥辱之事。但若是要與極樂穀硬拚,又恐怕傷及本門子弟,因此我一直暗中留意墨離的狀況。他得到神珠後先是佐以穀中藥草,用來療治痼疾,不到半年時間,果然大有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