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歲暮,印溪小築中漸漸有了些許喜慶之意。嶽如箏的傷勢沒有加重下去,但還是身體虛弱。衛衡雖還未回到廬州,不過據齊允傳話,他很快就會抵達。

江疏影聽聞衛衡請到了海瓊子的弟子前來,心中自然寬鬆了不少。趁著這個時候,久已待字閨中的茜兒與印溪小築的護衛終成連理。

她的喜宴雖然很是簡單,但新娘該有的一切,她也都擁有了。嶽如箏看著她身著大紅嫁衣,披著蓋頭,由新郎帶著朝江疏影行叩拜大禮,又看著她緩緩步入洞房,堂前的龍鳳花燭火苗晃動,映亮了嫁衣上的絲絲刺繡。

這是她剛剛有所恢複後,趕著時間給自己這個唯一的侍女所送的心意。

臨出嫁之前的晚上,茜兒便看到了這華美的刺繡。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茜兒哭了出來,她抽噎著道:“我不想嫁人。”

“為什麼?難道你不喜歡他了?”嶽如箏驚訝道。

茜兒抹著眼淚,局促道:“不是……我一直想要等你出嫁後才成親……。”

嶽如箏怔了怔,抿唇一笑,摸摸她的頭道:“你也不小了,不能耽擱了啊!我又不會在意這個。”

茜兒一邊拭著眼淚,一邊看著她道:“小姐,我想問你一句話。”

“問吧。”嶽如箏沒有任何猶豫地道。

茜兒想了又想,鼓足勇氣道:“這幾年來,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嫁給別人嗎?”

嶽如箏靜靜地坐在燈下,光影淡淡地籠在身上,平添了幾分溫和。

“沒有。”她回答地很輕,但也很堅決。

“可是……。”茜兒蹙著眉,一臉不忍,“我覺得,你自從認識他之後,就總是出事,也很少快樂過啊!”

嶽如箏無奈地笑了笑,“但那不是他的錯啊。”

“我知道,我隻是在想,或許你嫁給別人,會比現在過得平安很多。比如……。”

嶽如箏怔了怔,道:“可是那樣的話,我不會從心底裏感到快樂的。”

“你為什麼會喜歡他?”茜兒認真地問著,隨後又有些為難地補充道,“我隻見過他幾眼……且不說別的……我總覺得他好像不太好接近。”

嶽如箏低下頭想了想,道:“阿洪長得普通,武功也不高,你不是也很喜歡嗎?”她微微笑了一下,又繼續道,“茜兒,你們眼裏的他,與我所認識的他,其實並不一樣啊。”

兩天後,印溪小築門前來了一位陌生的訪客。

江疏影將此人引領進來時,嶽如箏正在房中休息,聽到有人上樓,她披衣坐起,隻見師傅在前,身後跟著一名藍袍女道。

“如箏,還不趕緊拜見林前輩?”江疏影口中這麼說著,眼神裏隱隱露出歡喜之色。

嶽如箏一省,想到前幾天聽到的消息,方知這女道就是神霄宮弟子林碧芝。

林碧芝見她行禮,點了點頭,也不多言,走到床邊便搭住了她的脈門。一番詢問之後,林碧芝蹙起秀眉,抬頭向江疏影道:“打傷她的人確實練了我神霄宮的內功心法,但火候不到,操之過急,因此過於陰寒。”

江疏影長歎一聲,“先前隻是猜測,不敢加以肯定。說來很是慚愧,當初令師見先父身患怪病,便將定顏神珠與內功心法贈送給他,不料我們處事有誤,竟使這兩樣珍寶都被連海潮奪去。”

“連海潮?”林碧芝思忖道,“據我所知,他們連家自有忘情譜,照理來說,不能同時練習兩種心法……。”

江疏影道:“他那忘情閣內不是搜羅了天下異寶?或許他隻是獵奇,並不曾真正修煉。”

林碧芝緩緩搖頭,道:“先不說這些,待我先給她療治。”

療治之前,嶽如箏先脫去了外衣,林碧芝原本似乎還在思索方才所說的那事,忽然間注視著嶽如箏頸下的那串瓔珞,神色中帶著幾分驚訝。

江疏影看出她的異樣,才想詢問,林碧芝已向嶽如箏問道:“嶽姑娘,你這串瓔珞是從何而來?”

嶽如箏怔了怔,下意識地掩住瓔珞上的貝殼,道:“自小就帶著了,是我姑姑給的。”

“你姑姑?”林碧芝皺眉道,“可否告知她的姓名?”

嶽如箏看了看一邊的江疏影,為難道:“我也不清楚。”

江疏影俯身向林碧芝道:“如箏是獨自流浪到此,被我收留養大的。”

林碧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欲言又止,但她還是忍住了心頭的疑惑,先為嶽如箏運功療傷。

待得療治結束之後,江疏影陪同她一起下樓。遠離了嶽如箏的住所,行至僻靜之處,江疏影停下腳步,低聲問道:“道長剛才似是有所思索,可否告知一二?”

林碧芝似乎努力回憶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我初見到那瓔珞,便覺得很是眼熟,現在再三回想,確實是我見過的東西。可是這瓔珞照理來說,不應該會在你徒弟身上,我很是不解。”

江疏影見她神色凝重,不由也有些不安起來,“道長怎會見過瓔珞?”

林碧芝緩緩道:“此事要說到二十多年前了。這瓔珞上的三顆珍珠,乃是出自南海,家師素來喜愛尋幽探古,得到這純藍珍珠實屬不易。他雖對此物愛不釋手,但聽聞一位忘年朋友即將娶妻,便親自動手,將珍珠鑲嵌於瓔珞之上,以表一番心意。這份賀禮,正是由我代替家師轉交給了他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