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著停下腳步,在風雪中仔細辨別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循聲轉過了身。那個地方是以前的廚房,但裏麵漆黑一片,全無光亮,也不像是有人存在的樣子。嶽如箏的心一緊,她屏住呼吸朝旁邊側了側身,借著微弱的光線,望向那間黑黢黢的小屋。
半掩的木門後,影影綽綽的有人坐在地上,背對著外麵,正低下腰不知在做什麼。嶽如箏斜對著那扇不斷開合的門,某一個瞬間,恰望到他的側麵。
連珺初倚在簡陋的桌子邊,在這樣寒冷的夜裏,就那麼光著雙腳,捧起破舊的水瓢,彎腰埋頭,一口一口地喝著。嶽如箏這才注意到,從那口水井邊直到廚房門口,有點點滴滴的水跡灑落於地。想來他是自己打了水,又挾著水瓢,回到了那間僅容避風的小屋裏。
嶽如箏深深呼吸著,很慢很慢地朝前邁了一步,屋子裏的人好像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原本彎著的腰立即變得僵硬。她走到了廚房門口,他的雙腳踩在泥地上,還是沒有穿好鞋子,怔怔地捧著水瓢,但是頭一直都低著,絲毫沒有想要回身的意思。
木門被嶽如箏輕輕推開,外麵的風雪卷了進來,有一些飄落在他身邊,還有一些則落在了嶽如箏的背後。
她緩緩走到他身邊,蹲下身,伸手握住了水瓢,裏麵還有一些井水。嶽如箏解下背後的包裹,取出了在山下買的糕點,默默地打開紙包,拿起一塊杏仁餅,低聲道:“餓了吧?”
連珺初從始至終都未曾抬眼看過她,現在也是如此。
嶽如箏見他沒有回答,竟一反常態地沒有追問,而是顧自坐在了地上,麵對著他,自己吃了起來。
她慢慢地咀嚼著,口中滿是苦味。
“一個人吃不完啊,”嶽如箏故作平靜地說道,“你真的不要吃嗎?”
連珺初的頭一直低著,他的腳就那麼踩在地上,動也不動。
嶽如箏吃了片刻後,又取過他雙腳間的水瓢,喝了一口。
即便是冬暖夏涼的井水,在這寒冬臘月喝下,也如同針刺一樣難受。她微微發抖地抱著雙膝,依舊慢慢地吃著糕點,隨手便又想去取那水瓢。可這次,連珺初卻用雙足緊緊勾住了水瓢,嶽如箏暗暗用力,兩相較勁之下,她不由手一滑,竟不小心將水瓢打翻,剩下的水一下子灑在了連珺初的腳上。
嶽如箏驚呼一聲,急忙俯身想給他擦幹。可他卻迅速地縮回雙足,直起腰,跪坐於她身前。
“為什麼會來這裏?”連珺初的聲音很低微,似是不含任何情感。
嶽如箏怔怔地看著他,道:“這不是應該由我來問的嗎?”
他繃緊了腰身,全身好像都處於一種緊張驚懼的狀態中,低沉地道:“我是要回島上,走到半路口渴了。”
“別的地方連水都找不到嗎?”嶽如箏一點都沒有給他留有餘地。
他的呼吸果然一促,再也不願吭聲。
門縫中風聲蕭蕭,四下一片昏暗。嶽如箏低頭看著攤開在地上的紙包,初時還溫熱的糕點早已變冷,她將紙包朝他那邊推了推:“山下買的,吃一點好嗎?”
連珺初默默地注視著那些似曾相識的糕點,末了才搖了搖頭:“我不愛吃這些甜的東西。”
“你騙我。”嶽如箏微笑著,隻是那笑容很是僵硬,“以前你都跟我一起吃過好幾次。”
連珺初自嘲似的一笑,側過臉道:“那時候才是騙你,我從來就不喜歡甜的。”
嶽如箏怔了許久,才啞著聲音道:“原來是這樣,我到現在才知道……。”
“有很多事,你並沒有問過,我也沒有說過。”他漠然地望著窗外,語氣平淡。
“為什麼忽然說這些?”嶽如箏收回了手,無力地擱在腿上。
連珺初的麵容隱於黑暗中,他似是笑了笑:“我跟你說過的,嶽如箏,你其實根本不了解我。歸根到底,我真的沒什麼地方值得你一直記著。”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嶽如箏不明白他為什麼又會回到這種狀態,她隻覺得一路的追尋盡是投入了大海,連個影子都抓不到。她悲傷地望著他的雙足,道:“是我師傅跟你說了什麼,讓你又變成這樣了?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回來看我的嗎?!”
他抬起頭,冷漠地看著她的眼睛,道:“不要再相信我。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你胡說什麼?!”她憤怒地抓著他的肩膀,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