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珺初正望著窗外,聽她問及,便點了點頭。

“我們下去看一看好嗎?”嶽如箏倚著他的肩膀,很想要觸及他曾經曆過的一切。

連珺初猶豫了片刻,與她下了馬車,陪著她走到了通往天台赤城山的道路盡頭。

“如箏,你跟我進山去一次吧。”連珺初望著幽幽山巒,忽而回頭向嶽如箏提出了這個請求。

嶽如箏本也想看看他幼時所住之處到底是什麼樣子,便欣然同意。兩人一起朝著山道走了片刻,隻見暗紅的山石高聳入雲,四野寂靜,偶爾間有落單的孤鳥劃過天際,掠往幽深的山林中去了。

忽然間原本寂靜的山中響起幽遠的簫聲,在雲霧中飄蕩不已,陣陣撞擊著心扉深處。

嶽如箏聽著這簫聲,一瞬間整個人都如墜雲間,覺得自己如同滄海一粟,極為渺小。腦海中忽又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麵,有滔天的海浪,有熊熊的火光,又夾雜著飛快閃動的人影,錯雜淒厲的叫喊……

簫聲越來越低沉淒婉,不斷盤旋激蕩,她的頭腦一片混亂,後腦處猛然一抽,痛得她驚呼一聲,捂著頭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如箏?!”連珺初一驚,急忙蹲下身,半跪在她麵前,“怎麼了?!”

“頭痛!”她緊蹙著眉,渾身縮成一團,用力抓著他的肩膀,才不至於倒下。連珺初記起以前她在南雁蕩時確也說過自己會頭痛,但卻沒有像這樣厲害發作過,他急得用身子撐著她,道:“你還能站起來嗎?我帶你回車裏休息。”

嶽如箏見他也極為吃力,隻能依靠自己勉強站起,連珺初見她臉色蒼白,不由道:“要不然我背你?”

嶽如箏將全身力量都靠在他身上,喘道:“不要,我沒力氣抓著你,會摔下去的……。”

連珺初怔了怔,低聲道:“那我陪你慢慢走。”

嶽如箏不想多言語,隻“嗯”了一聲,便倚著他,歪歪斜斜地走著。回到馬車邊,等候在那的車夫見狀,忙啟程將兩人送到台州城中。

進城後馬車直奔醫館而去,嶽如箏斜倚在連珺初腿上,見他眼中滿是不安之情,便小聲道:“小唐,你不要怕,我很早就有這個病了。”

連珺初低頭望著她,心中擔憂,但也不敢輕易顯露在外,隻是安慰她道:“我沒有怕,看你頭痛,我有些難受。”

嶽如箏抿唇勉強笑了笑。

到得醫館,還是由車夫將嶽如箏扶了下去,大夫查問情形之後,讓小仆解開了嶽如箏的發辮,隨後伸手觸及她的後腦之處。才一碰到,嶽如箏便又是一痛,讓那大夫也皺起了花白的濃眉。

“姑娘的後腦是否受過劇烈撞擊?”老先生一邊審視著嶽如箏,一邊慢悠悠問道。

嶽如箏強打起精神,想了想,才道:“最多也隻是略微撞過摔過。”

大夫思索片刻,道:“你這是積久而成的內傷,恐有淤血阻塞,因此時不時地便會發作,一旦情緒激動,或再受到撞擊,可能就會加劇。”

嶽如箏怔怔地坐著,連珺初俯身道:“如箏,會不會是你小時候受過傷,自己忘記了?”

嶽如箏茫然道:“或許是吧……反正有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連珺初歎了一聲,那大夫見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也隻能按照現在的病情為她開了鎮痛疏散之藥,叮囑她要多加休息,不要妄動肝火。

兩人離開之後,尋得客棧住下,連珺初將她送到房中,看她還在發怔,便讓她躺在了床上。

“既然想不起來,就不要再想了,等會兒藥煎好了會送上來的。”他坐在床前,抬腳扯過被子給她蓋上。

嶽如箏側躺著,後腦處的疼痛稍稍有所減輕,但還是昏沉沉,心緒更是一刻都靜不下來。她擁著被子,想到前些天的安寧恬靜,又想到遇到蘇沐承之後發生的變化,不由得倍感失望沮喪。

連珺初默默地望了她一會兒,俯身道:“你大概是因為這幾天太累了,又總是想著蘇沐承說的話,所以才會又犯了頭痛。”

嶽如箏想點點頭,卻忽然又想到了那陣低沉幽遠的簫聲,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泛起難以言說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