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身坐下,蹬掉了長靴,抬腳拉扯著被子,道:“所以是你想得太多。”
嶽如箏也坐在了床上,看他滿不在乎地整著被褥,就如同在山裏一樣。她從認識小唐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沒有雙手,她也曾驚訝過、拘謹過,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兩人之間的關係漸漸改變,在她心裏,也早就習慣了看他這樣做事。不過雖是這樣,看著他年輕清秀的麵容,以及與之不相稱的低垂衣袖,嶽如箏還是會感到惆悵。
連珺初弄平了被褥,抬頭見她正在出神,不由坐直了身子,道:“如箏,你又在想什麼?”
嶽如箏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沒什麼呢,我在看你而已。”
連珺初將右足輕輕地擱在她腿上,嶽如箏忙拉過被子給他蓋好。他略帶無奈地道:“你真的不必把我當成受不得苦的人來照顧。”
“我隻是在意你……。”嶽如箏覺得有點委屈,用力按著他的腳,“你是要我不管你嗎?”
“不是。”連珺初見她沒精打采地坐著,想了想,隻得道,“那你還是管著我好了。”
嶽如箏抿唇一笑,道:“我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
他怔了一下,不解地望著她。
嶽如箏狡黠地一笑,“好像比平時話多。”
連珺初略微釋然地鬆了一口氣,道:“那我就住嘴了。”
“快說,為什麼不像以前那麼冷冰冰了?”嶽如箏攬著他的腰,湊到他跟前,故意裝出凶悍的樣子。
連珺初卻隻是搖頭,果然真的不再多話。嶽如箏使勁招數,或咬或擰,都不能讓他回答,反把自己折騰得夠累。她泄了氣,睡在床頭,有氣無力地道:“小唐,你還真是頑固。”
連珺初動彈不得,隻好道:“你就那麼想要知道?”
“我現在可不需要你說了。”嶽如箏一翻身,換了個方向,趴在他腿上,“其實我知道呢……你是不是故意逗我說話,讓我不要想著明天的事?”
他眼光溫和,淡淡地笑了一下,似是在做出回應。嶽如箏心中極為安定輕柔,隨意地散了長發,枕著他的雙腿靜靜地小憩。
而此時,窗外漸漸起風,看樣子明日或許又會變天了。
次日清晨,嶽如箏起床後開了窗,果然覺得風勢不小,天上雲層低沉,陽光一時之間無法穿透,整個天空顯得灰暗無光。
她衣著單薄,正想關窗加衣,卻望見連珺初已站在樓下,似是望著遠處的天際。寒風中,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單。嶽如箏不覺皺了皺眉,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不知為何,今日看著他,心裏卻又泛起了些微的愁緒。
許是等會就要回印溪小築拜見師傅,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吧……她這樣安慰著自己,默默轉過了身。
下樓後,她問連珺初,為什麼一清早便站在樓下。他淡淡地回答道:“在為等會兒的事情做些準備。”
嶽如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也不像是想要詳細解釋的樣子,便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兩人離開客棧後直接坐著馬車朝印溪小築方向而去,路上,嶽如箏躊躇著道:“小唐,跟你商量個事情。”
“嗯?”他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心知必定是與印溪小築有關。
“等會兒如果我師伯也在,你能不能不要當場與他交鋒?”嶽如箏知道一旦證實了蘇沐承所言不假,依照連珺初的性格,也許不會多說,直接就要與於賀之動手。她雖不會偏袒著師伯,但所顧忌的卻是師傅。
“即便師伯真的像蘇沐承說的那樣,以我師傅的脾氣,她也不會讓別人在印溪小築門內動武……。”嶽如箏心裏很是矛盾,隻好趁著這時候向他說了出來。
連珺初的眼神有些黯然,“如箏,他殺害了我的大姐……你的意思是要我不向他尋仇?而把此事交給你師傅去處置?”
“我覺得如果可以證實此事,師傅她並不會黑白不分。”嶽如箏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堅定。
連珺初苦笑了一下,望著她道:“若是她偏私放過於賀之呢?”
“不會的。”嶽如箏低眸想了片刻,又毅然道,“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情願自己出手,也不願你在師傅麵前犯下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