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幹活了。”她實在忍不住心中酸澀,忽然伸手將他已經穿好的針線拿了過來,自己背轉了身子,心不在焉地縫著衣裳。

連珺初本來沒覺得什麼,還想在她麵前得意一下子,卻被她劈手奪過了針線,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至看著她轉過了身,才隱隱意識到了原因。他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嶽如箏的手一起一落,還在做著針線活,可是屋子裏一片寂靜,靜得讓他感到有些淒涼。

“如箏。”他試探著輕聲叫了她一下,嶽如箏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但是卻還是背朝著他。

連珺初往前坐了一些,挪到她身後,輕輕地倚在她背上。嶽如箏的身子微微顫了一顫,他抬起殘臂,貼著她的肩膀,用盡全力讓她靠近自己懷裏。

嶽如箏低垂著頭,忽而轉過來,伏在他心口,一動不動。

“很痛。”沉寂了許久,嶽如箏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連珺初皺眉道:“什麼?”

她還是沒有抬頭,隻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手臂末端,哽咽道:“很痛是嗎?”

他用殘臂抱了抱她,道:“現在不痛了,小時候的事情,也早就忘記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痛。”她的手往下滑,握到的就隻有空空的衣袖了。

連珺初安靜了片刻,側身用肩膀撐著她的下頜,讓她勉強抬起了頭。

“如箏,看我一眼好嗎?”他見她還是垂著視線,不由有些傷感。嶽如箏慢慢抬起眼,隻望了他一下,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連珺初抬起右臂,用袖子給她擦著淚水,道:“你這個樣子,我會很難過的。”

她還是抽抽噎噎,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在他麵前表現出來,可這種深深的愧疚卻怎麼也無法消除。

“你看到我就不開心是嗎?”連珺初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他想了片刻,道,“那我應該消失不見嗎?”

“不是!”嶽如箏被嚇了一跳,猛地抱住他不放手,哭得更厲害,“我再也舍不得離開你了!”

連珺初隻得晃了晃身子,道:“別哭,我隻是說著玩。”

嶽如箏嗚咽著道:“我想到那件事就心痛,可是離開你之後我更難過!”

“我知道……。”他往後坐了一下,低頭看著她,慢慢地伸出雙腳,挪到她的手邊,輕聲道,“如箏,你瞧,我是沒有了手,可我有你。”

嶽如箏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足背上,她馬上又伸手替他擦去,以手掌覆上他微微發冷的腳背,許久不放。

下午,連珺初背著竹簍進山采藥,嶽如箏看看陰沉的天空,本想叫他不去,可他卻說已經好幾天沒去,怕誤了時間。

“要是下雨,你就等在樹林裏,我會去接你的。”臨出門時候,嶽如箏一邊給他整理著竹簍上的帶子,一邊不忘叮囑。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到天氣不好,他都不肯稍等片刻,而是冒著風雨趕回來,有好幾次都淋得濕透。

連珺初應了一聲,像以往一樣出了門。

他走後,嶽如箏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回到屋子裏。其實山裏的生活真的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清閑逍遙,忙碌的時候會累得人直不起腰,沒事做的時候又會覺得時間太漫長。比如每當連珺初進山之後,嶽如箏都會感到十分冷清。幸好她正做的衣裳還有最後一點活要完成,否則的話她也隻有坐著發呆。

不知不覺中,天色越來越暗了,嶽如箏抬起頭,隻見窗外淅淅瀝瀝飄著小雨。她急忙放下手中衣裳,找出雨傘便朝著院外走去。不一會兒,雨絲便越來越密,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可才剛爬上山坡,卻望到連珺初又冒著雨匆忙跑來,衣衫已經濕了大半。

“你怎麼又這樣啊?”她有些氣惱,將傘撐到他頭頂,拍著他的衣服,手上濕漉漉的。

他的臉上還帶著雨水,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以為雨不會變大。”

快回到小院的時候,黑沉沉的天空中忽然炸響了驚雷,嶽如箏嚇得一顫,手中的紙傘都掉在了地上。她晃了晃神,才手忙腳亂地追上已經被大風吹到路邊的紙傘,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一身是水。

“沒事吧?”連珺初看她臉色不好,急忙問道。

嶽如箏默默地搖了搖頭,撐著傘,與他一起回到了家裏。進屋後梳洗換衣,她異乎尋常地沉默。連珺初其實一直都知道她還是畏懼黑暗,畏懼獨處的,尤其是當她自己也知道了黑夜獨處意味著什麼以後,常常會想到九歲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