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又是一個冬季到來了。

那隻小黃狗已經長大,動作敏捷,兩眼有神。它的名字由“小黃”變成了“大黃”,卻還像小時候那樣,總是喜歡跟在主人身後,時不時地搖搖尾巴。

隻是這山間小院裏除了它,還是隻有主人夫婦兩個。

江南的冬季也會有別樣的風景。或許就是在某一個夜晚,細密的雪花從天而降,無聲無息地飄落在茅草屋頂之上。到了拂曉時分,才一起床,便會發現窗外白亮亮一片,推開窗戶,那雪白雪白的枝條便靜靜地垂在眼前,還帶著點簌簌的粉屑。

每逢這個時候,嶽如箏最愛的便是躲在被子裏,攬著身邊的人不準他早起。剛在一起生活時,連珺初有個習慣,總愛在天不亮便悄悄起來,咬了衣衫走到堂屋裏去穿。嶽如箏起先還不知情,每次醒來時就見他早就穿好了衣服,甚至已經去了廚房。隻是某天她早醒,朦朧中看到連珺初隻穿了單衣就往外走,這才叫住了他。

他起先也隻是說自己習慣於早起,嶽如箏不解道:“那為什麼非要跑到外麵去穿衣,著涼了怎麼辦?”

他不肯細說。

嶽如箏以為他還是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穿衣的樣子,不由心軟了幾分,撫著他道:“我見過你脫掉衣服,難道還怕看你穿衣?”

“不是這個意思……。”他側過臉,坐在床邊,用腳撥弄著衣衫,“我穿衣太費時間,怕吵醒了你。”

嶽如箏沒有料到他會想得如此細致,心中頗有些酸楚,又很是感動。

“你是要心疼死我嗎?”她揉著他的肩膀,手裏加了幾分力道,像是要將他融入自己掌心。

此事之後,她便不準連珺初再做這樣的傻事。不過他還是習慣先於她起身,嶽如箏即便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也會下意識地幫他一把。其實也隻是替他係一下腰帶,扯一下衣衫之類的簡單動作,別的他都會自己盡量去做好,不願依賴於她。

但是在這寒冬臘月,她卻執拗起來,不準他再一個人起床,而總愛摟著他,兩個人一起躺著。江南的冬天陰冷難耐,嶽如箏醒來後常會伏在他身邊看看,有時他還未醒,她就小心翼翼地靠攏過去,即便是默默地看著他,心中也會覺得快樂。

就在初下雪的那天早上,嶽如箏才剛剛醒,就聽到院外傳來大黃狗的叫聲。起先她也沒在意,可是過了很久,它還是在那高亢地狂叫,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

“大黃怎麼了?”她有點擔心,戳了戳身邊的人。

連珺初也被吵醒,無奈地坐了起來,道:“可能是看到了什麼。”

“衣服穿好!”她見他起身便想往外去,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他抬腳從椅子上夾來了長袍,用嘴咬著衣領便甩到了肩頭,隨後一沉肩,嶽如箏給他將衣服的另一邊拉過去,他自己會將雙臂伸進衣袖,隻是還需要她來係住腰帶。

不等她再幫他將褲腿塞進靴子,他已經迅速奔了出去。嶽如箏等了一會兒,忽聽連珺初在外麵叫道:“如箏,出來看!”

“什麼啊?”嶽如箏不知他為何也好像很有興致似的,隻好穿好了衣衫,冒著寒冷跑出了院子。

不遠處的林子邊,連珺初蹲在樹下,大黃狗在一邊朝著草叢汪汪直叫。嶽如箏匆匆跑了過去,連珺初抬頭笑盈盈地道:“你瞧那個洞裏。”

山巒的土堆下有個小小的洞穴,洞口本來積滿了落葉,此時大概是被黃狗扒開了,露出了裏麵的玄機。雖然黑漆漆的看不大清楚,嶽如箏還是能夠看到裏麵有兩隻圓圓的東西擠在一起,背上長滿了灰色的刺。

“刺蝟呀?”嶽如箏抿著嘴笑。

“冬天它們就躲起來了。”連珺初抬腳將洞口的落葉重新又踢回去,替它們遮蔽了風雨。

嶽如箏指著黃狗道:“大黃,以後不準再來打攪刺蝟睡覺,懂嗎?”

黃狗搖了搖尾巴,連珺初喚了一聲,它便跟著男主人奔向院子去了。

那對刺蝟到了開春的時候又出現在院子周圍,嶽如箏某天在打掃時發現了它們的蹤跡,一隻刺蝟成天忙忙碌碌,不停地銜來稻草,另一隻刺蝟則躲在他們平時堆放木柴的牆角,將自己裹在其間。

“這是要幹什麼?”她不解地問連珺初。

連珺初過去看了看,道:“大約是要準備產仔了吧。”

嶽如箏臉一紅,道:“躲了一個冬天,那麼快就要當爹娘了。”

連珺初似是沒預料她會這樣想,吃驚地抬頭望著她。她瞥了他一眼,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由連連打著他道:“你不要亂想。”

“沒,沒有……。”他忍著笑逃走了,不過沒有回房,而是去了屋後拔草。

去年嶽如箏覺得每次去山下買菜很不方便,便在屋後開了一小塊地,鬆土之後開始試著自己種菜。她沒做過農活,起先連鋤頭耙子都不會用,把兩隻手磨得長滿水泡,連珺初看了很心疼,不準她再幹。但她還是堅持了下來,將這塊不大的土地打理成了菜圃,靠著牆角還搭起了架子,可以讓那些藤蔓的瓜果爬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