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臉色陰沉地望著前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撒大人尷尬地笑了笑，快步離去，順手關上了門。
石川岩歎了口氣，“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竟然敢擺張冷臉給客人看。看來我之前教你的，你都忘得一幹二淨了。”石達開開口，聲音木然：“百靈呢？”
“百靈？”
“阿瑪，我們之間不需要惺惺作態吧？我知道她被你抓來了，她人呢？”
“很好，你也知道我是你阿瑪。有你這樣跟父親講話的嗎？”
石達開直直地盯著他，“我再問一遍，第三遍，百靈呢？”
石川岩回視著他的目光，並不退讓，過了半天，才輕輕吐出三個字道：“她死了。”
石達開心中好似被重重地一擊，臉色慘白，“死了？”
“是的，死了。”溫和的假象通通不見，石川岩聲音冷冷，不帶絲毫感情。
石達開踉蹌著後退幾步，喃喃地重複：“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石川岩歎了口氣，又換上一副慈和的表情，他走上前輕拍了拍石達開的肩膀，“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接受，但過些時候就沒事了。她的死對你來說是好事，你最近過於感情用事，這幾天就好好休息，什麼都別幹了，等著娶格格吧。”石達開聽而不聞，隻是低聲道：“你居然殺了她……你居然殺了她……你怎麼下得了手？父親，你怎麼下得了手？她是我愛的人啊，你兒子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法再愛上另外一個女人！如果你真的在意我這個兒子，你舍得親手毀了我在這世上最珍愛的東西嗎？”
石川岩的眼角跳了幾跳，緩緩開口：“她是自殺。”
“自殺？”石達開詫異地抬頭。
“我告訴她你一定會娶十格格為妻，我讓她死心。她接受不了，於是自殺，我沒有逼她。”
石達開的眸子迅速轉黑，他低頭，沉默不語。
石川岩看著他，目光很柔和，聲音也格外親切，“達開。並不是阿瑪不明白你的心，也不是為父不體諒你，但是，我們是男人，我們有大事要做。沉溺於兒女私情隻會毀了我們的前程。你知道能娶十格格為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嗎？你知道這個機遇會給你的人生帶來怎樣的變化嗎？你從此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這個極度注重血統姻親的金山頂上，你可以不用再遭人歧視受人取笑你的出身不正，你明白嗎？達開！你是我的兒子，你是我石川岩的兒子，我要你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風采萬千地站在朝堂之上，讓所有人都見見我有個怎樣出色的兒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姓的是風，住的是朝陽山莊，身份隻是阿哥身邊的一個謀士，你知道嗎？”
石達開的全身起了一陣輕顫，像是被打動了。
石川岩長歎口氣，柔聲道：“如果你不能明白阿瑪的一片苦心，我也不怪你，可憐天下父母心嘛！而且林姑娘的死也的確和我有關係。我隻是想好好勸她想開些離開你，沒想到她就偏偏選了那麼條不歸路……兒子，你喜歡的這個姑娘其他的什麼都好，就隻一點不好太脆弱了。這樣一個脆弱的女人，即使你以後收她為妾，她也不會活得開心自在，也許這樣死了對她來說，反而是解脫。”
“是啊，解脫。”石達開的聲音低低，很沙啞，像受傷的動物所發出的呻吟，然而石川岩已經很滿意了，他擁抱自己的兒子，道：“傷心會過去的，過一陣子你就好了。”
石達開任他抱著，即不推脫，也不迎合。過了半響，他忽然開口道：“阿瑪……”
“嗯？”
“我能在這住幾天嗎？”
石川岩呆了一下。
“我想在這住幾天，我不想和阿瑪分開得那麼遠。我很久沒有和您一起生活了，我能和您一起吃飯嗎？”
石川岩有點動情，笑了起來，“當然可以，來，咱們父子這就一塊去吃早飯！”
他摟住石達開的肩，大笑著帶他走了出去，石達開一直低著頭，臉上鬱鬱地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有他的手，在衣袖裏慢慢地握緊，緊到連指甲都掐入了肉中。
飯後，石川岩如往常一樣進宮去了，石達開叫了好幾個下人過來，道：“你，回朝陽山莊，告訴如歌如畫，把我最喜歡的那幾套衣裳整理出來，我要在這多住幾天。你，去阿哥府通報一聲，就說我最近身體不適，一切事宜請先交給朝西取負責。你，替我送封信給向爺，這裏麵是阿哥交代我辦的些事，我沒法繼續下去了，讓他幫我處理。好了，就這些，你們去吧，速去速回。”
石川岩自宮裏回來，詢問下人二少爺可有什麼舉動，下人如實回報了一遍。石川岩看著坐在花園石桌旁一臉蕭索的石達開，有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轉身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