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望著她憂急焦慮的絕美麗顏,他邪佻的魅眼中閃著幽沉莫測的光芒,突然輕聲一笑,道:“也對,我是沒什麼理由攔阻你回揚州城,不過這世上能讓我鳳凰兒開心的人不多,而你今晚卻讓我很是開心,我實在舍不得看你就這麼丟了小命……”
他從頸間解下一塊瑩潤如酥,有五色花紋纏護的鳳凰玉佩,掛到了君昭陽頸間。
“你掛著這塊九鳳佩,回到揚州後,如果有人敢為難你,就亮出這塊玉佩!”他深沉地注視著君昭陽,眼中的邪肆神色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嚴肅得令人窒息的威嚴目光,“記住,這是一塊保命佩,絕對不許將它解了下來!”
此刻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是君臨天下般的威儀,尊貴得令人無法抗拒!君昭陽在他迫人的逼視下,竟連一絲反抗的力氣也沒有,隻能順從地點了點頭。
見君昭陽乖順地佩戴著九鳳佩,那男子滿意地笑了,身上的尊貴威儀瞬間消失,整個人又攏上了輕狂邪佻的氣息。
“那你去吧!”那男子狂浪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低笑道,“一塊玉佩換一個吻,占便宜的人可是你,可不許再說我‘無禮’了!”
君昭陽的粉頰飛上兩片紅雲,一心急著要回揚州的她,對他輕狂放浪的舉止再也無暇生氣,她嗔視了他一眼,翻身上了小舟,撐起雙槳用力一劃,將小舟蕩入了湖心。
小船劃離長堤漸遠,一股莫名的惆悵感驀然襲上心頭,君昭陽禁不住回眸望了那仍站在長堤上的男子一眼。這個撩撥得她春心初動的男子啊,她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隻覺今晚和這男子的邂逅就像一場夢——一場令她羞於想象卻又最旖旎迷離的春夢。
這俊美得不似凡人,卻又邪魅得令人銷魂的俊豔男子——這一生,她還能再見到他嗎?
那男子目送著君昭陽劃舟遠去,月色鑲在她的白衣上,他仿佛看到了如玉般的蝴蝶在月夜中翩翩飛舞……
小舟漸行漸遠,她驀然回眸,那眼眸間的眷戀,奇異地牽動了他的心。
月似輕煙、花如霧,在這一個蠱惑神秘的美麗夏夜裏,有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悄悄在兩人心底生了根。
然而此時的他和她,誰也沒料到這次瘦西湖上的邂逅,竟會牽扯出他們這一生愛恨難分的生死糾纏……
望著小舟消失在煙水迷蒙的夜湖之中,那男子抬眼望向夜空中猛烈竄燒的大火,淡淡道:“不棄!你出來吧!”
一個黑衣人影從柳樹上躍落下來,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行禮,道:“不棄見過六皇爺!”
那男子微微揚眉,似笑非笑地道:“我不是叫你去揚州城辦事嗎?怎麼你竟找到我這兒來了?”
“揚州知府君之謙密謀叛亂,組織了義軍要推翻當今聖上,所以聖上要六皇爺領軍前來揚州鎮壓叛徒,並屠城三日,要揚州百姓跟著陪葬!”那黑衣人道,“可屬下聽說皇上暗中安排了刺客,假冒反賊要刺殺六皇爺——六皇爺,皇上要您率領禁衛軍前來屠城剿匪是假,想要置您於死地才是真啊!”
那俊美得不可思議的尊貴男子微微揚眉,淡淡笑道:“皇兄想置我於死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棄,你何須大驚小怪?”
原來這男子乃是中 皇室的六皇子溱鳳翔,是先皇最寵愛的宣妃所生。他出生當夜,紫微星朗照,有紫氣環繞宮廷,久久不散。而且當天夜裏,先皇夢見鳳翔九天;因紫微星是帝星,又有鳳凰於夢中現形,所以先皇深信此子乃紫微星轉世,是中 未來的真命天子,故為此子取名鳳翔,視若珍寶。
而鳳翔皇子自幼便聰穎絕倫,他天賦才華,五歲能詩,七歲能武,十歲便博覽群籍,常在金鑾殿上考倒群臣;因此更令先皇疼入心坎,也讓當時的東宮太子溱泓,也就是現今的泓帝,對鳳翔皇子又妒又恨,忌憚異常。
鳳翔皇子深知當今皇帝對自己有猜忌之心,因此這幾年來不問政事,頹靡喪誌,沉迷於酒色之中,營造出懦弱好色、疏狂荒誕的無能形象。可泓帝終究還是對他不能放心,視他為心腹大患,時時欲除之而後快。
“咱們中 本是一個依水而建,富庶繁華的美麗水國,和東杞、西鉻、南 、北 各自五分天下,鼎足而立!”那黑衣人眼中露出忿恨的神色,“可當今皇上即位之後,荒淫驕奢,殘虐無道,好好一個中 在他統治下竟陷入了民不聊生的****之中——揚州知府君之謙是個忠國愛民的好官,可皇上隻因奸臣讒言便誤信君大人想要造反,不但要君大人的命,還要屠城三日,讓無辜的揚州百姓跟著陪葬……這樣一個昏君,憑什麼統治中 ?又怎能怪百姓想造反?”
鳳翔皇子歎息:“你也知揚州百姓無辜嗎?那為什麼不聽我的命令到揚州去暗中協助百姓疏散避難,反而到這兒找我來了?”
“屬下聽說皇上派了人要暗殺六皇爺,一時心急,顧不得六皇爺要我暗中幫助揚州百姓避難的命令,隻想著要趕來保護六皇爺……”
那冷峻剛硬的黑衣男子名叫荊不棄,是鳳翔皇子的貼身護衛,也是一名眼中隻有主子的忠心死士。
“不棄違背了六皇爺的命令,願受六皇爺責罰!”
“罷了!你也是一片忠心,我怎能怪你?”鳳翔皇子微微歎了口氣,望著燒紅了夜空的猛烈火光喃喃道,“隻是你對我一人的忠心,卻不知要害得揚州城裏多少無辜的百姓枉送掉性命啊?”
荊不棄望著鳳翔皇子,耿直道:“不棄眼中隻有六皇爺,沒有天下人。皇上派了刺客要暗殺六皇爺,別說是揚州的百姓,就算是全中 的百姓等著不棄去救,不棄也隻救六皇爺一人!”
鳳翔皇子笑歎了口氣,從蘆葦草叢中踢出了三具屍體,“咚咚咚”,將那三具屍體全踢下湖去。
“不棄,你跟了我這麼久,旁人不知我,難道你也不知我嗎?要取我的性命,豈是如此容易?”他冷笑道,“皇兄隻當我是沉迷於酒色的懦弱無能之輩,竟派這種不入流的角色來暗殺我,若不是不想在禁衛軍統領趙元麵前泄了我會武功的底,我又何須費盡苦心將這三名刺客誘到揚州城外來解決?”
“趙統領是太後的心腹,這次領軍屠城,他在揚州城內打著鳳翔皇子的旗幟,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荊不棄皺眉道,“隻怕揚州人要將這筆血債全記在六皇爺的頭上了!”
鳳翔皇子冷冷笑道:“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啊。皇兄深知我出生時的傳奇已深入民心,百姓都說我有帝皇之命,人人都盼我推翻暴君取而代之。雖然這幾年來我佯癡裝狂,扮出一副懦弱好色的模樣,可皇兄和太後對我還是放不下戒心!這次皇兄派我領軍屠城,一方麵固然是想借機派刺客暗殺我,另一方麵卻也是想讓我失去民心,讓中 百姓恨我入骨啊!”
他側頭望向荊不棄:“我要你去拿的東西,你拿到手了嗎?”
“拿到手了!”荊不棄解下背後行囊,取出一個錦匣,說道,“請六皇爺過目!”
他打開錦匣送到鳳翔皇子麵前——匣內,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就是揚州知府君之謙的人頭嗎?”鳳翔皇子目光驟變深沉,低聲道,“瞧他頸上的傷口並不利落,不像是你動的手……他是自刎?”
“六皇爺果然料事如神。”荊不棄向來冷硬的眼神在望向匣中人頭時,不由變得欽服與感慨,“君大人不愧是個愛國愛民、忠肝義膽的英雄豪傑。他在看完六皇爺的親筆密函之後,要奴才轉告六皇爺兩件事,便毫不猶豫地拿刀割下了自己的首級!”
鳳翔皇子神色不變,仿佛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隻淡淡問道:“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祝六皇爺大業早成,將中 重建成有公理、有正義、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的國家!”
鳳翔皇子歎息:“原來在百姓眼中,這個最美麗的水國已經變成了不能安居樂業的地方嗎?”
他望向遠處火光滔天的揚州城,眼光幽邃而暗沉。“為了要我溱鳳翔一個人的命,竟讓揚州成千上萬的百姓跟著陪葬……中 確實已沒有公理了!”
荊不棄沉聲道:“隻要有六皇爺在,中 遲早會有見到公理的一天!”
鳳翔皇子回過眼來,輕笑道:“你倒是挺有信心啊!也好,沒有信心便成不了大事——君之謙臨死前要你轉告我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君大人臨終前托付的第二件事是……”荊不棄有些猶豫,終於還是說了出口,“君大人希望六皇爺能好好照顧他的獨生愛女——君昭陽!”
“君昭陽?”鳳翔皇子一怔,想起那月光兒一般秀韻款款的絕麗少女,心湖裏起了一陣微妙的漣漪,他輕喃道,“我本以為她隻是個采蓮女,沒想到,她竟是知府千金……我早該想到她也姓君啊!”
荊不棄看到鳳翔皇子怔忡的模樣,一抹憂慮躍上了他的眸。自他跟隨鳳翔皇子以來,這是頭一遭見到鳳翔皇子為一個女人動心失神。
“六皇爺,屬下鬥膽,請六皇爺忘記君姑娘吧!”荊不棄突然雙膝落地,直直跪了下來,“六皇爺將先皇禦賜,見佩如見人的九鳳佩送給了君姑娘。揚州雖然有屠城三日之禍,但隻要有了那塊玉佩,趙統領和禁衛軍絕不敢傷害君姑娘一根毫發。六皇爺保住君姑娘一條命,也算是還了君大人舍命的恩情,從此不虧不欠,請六皇爺千萬不要再與君姑娘有任何牽扯糾纏了!”
“不要與君昭陽有任何牽扯糾纏?”鳳翔皇子眼光幽邃莫測,流轉著邪惑的光芒。他輕笑道:“不棄,你究竟在怕什麼?”
“屬下確實是怕——怕君姑娘這一回揚州,從此把六皇爺當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荊不棄直言道,“君大人為了六皇爺而死,雖是自盡,但為了取信於皇上,要讓皇上相信君大人這個‘反賊’確實是死於六皇爺之手,君大人是自盡的這個秘密要緊緊守住,世人和君姑娘都會以為君大人是六皇爺所殺。從今天起,六皇爺就是君姑娘的殺父仇人,若是六皇爺再見那君姑娘,不棄隻怕君姑娘要報殺父之仇啊!”
“殺父仇人……”鳳翔皇子盯著黑黝的湖麵,隻見湖水幽幽忽忽地流,如一種嗚咽的緣分,不知前途是吉是凶……
他驀地展眉一笑,魅眼中閃爍著決絕而冷寒的光芒:“放心吧,不棄,你跟了我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我為了女人而誤事?我忍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計劃了這麼久——豈能容得任何人來壞了我的大事?”
他望向烈焰滔天的揚州城,沉聲道:“今日我雖救不了揚州百姓的命,但我溱鳳翔對著這場大火發誓——揚州人的血不會白流,君之謙不會白死,總有一天,我會將中 重建成昔日那個美麗富庶的水鄉澤國!”
仿佛呼應著他的誓言,衝天的烈焰將夜空燒紅成了一片火海——而這場焚燒了揚州的熊熊烈火,整整燃了三天三夜,日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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