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先替流煙攏好衣襟,羅銘都佩服自己,能這樣忍著簡直是見證奇跡。

流煙笑著看眼前的人,每次看他這樣小心的對待自己,心裏都覺得甜蜜,眼中再也放不下別的,視野裏都是羅銘的影子,笑意就這樣漫在臉上。

小娃趁兩個大人說話,顧不上他,抬腳在流煙腿上揣了一腳,抱著衣裳撒腿又要跑。

小孩能有多大力氣,流煙隻是嚇了一跳,脫口“哎喲”了一聲。

羅銘立時急了,反了他,當著自己的麵就敢動他的人?

一步追上去,薅著衣領子把小娃拎了回來,凶道:“哪來的小娃子?”

流煙那樣好聲好氣問他,小娃都不吱聲,羅銘把他拎起一人高,手腳不沾地的,又凶他,小娃更不肯說了,扭來扭去的掙紮,見掙不開,就將手裏的衣裳朝羅銘臉上一扔,哇的哭了起來。

小娃哭得驚天動地,聲音響亮,羅銘最怕小孩哭,一時急得手忙腳亂,哄又不會哄,抱又不會抱,急忙放下他來,又凶了一句:“再哭揍你屁股!”

流煙真是哭笑不得,羅銘平日溫和有禮,跟誰都是一副笑模樣,今天怎麼跟個孩子較起勁來。

將小娃抱進懷裏,拍拍他後背,輕聲道:“好乖不哭,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娃抽噎兩聲,漸漸止住哭聲。這次卻沒搖頭,反而緊緊拉著流煙的衣襟,偷偷的看了一眼對麵的羅銘。

抱著小娃回了營地,眾人都圍了過來,把小娃圈在正中左瞧右看,稀罕得不行。

米英傑在東離將士裏年齡最小,好容易看見一個比他還小的,高興的不得了,幫著流煙拿水,拿幹糧,塞到小娃手裏。

小娃眼睛亮閃閃的,盯了兩眼手裏的幹糧,咧嘴一樂,扭頭就跑。

眾人都奇怪,流煙怕孩子跑丟了,急忙去追,羅銘也忙跟上,米英傑瞧著挺熱鬧,也一溜煙的追了上去。他一走,趙猛也坐不住了,喊了一聲:“等等我!”也跟著追去,

就見這四個大人追著一個小娃,繞過山坡,沿著溪流一直往上遊跑,跑出不下一裏地,溪邊樹林裏突然躥出幾條大漢,放過小娃,攔住流煙,喝道:“幹什麼的?做什麼追著一個小娃亂跑,你是拍花子的不成?”

流煙忙解釋,說了好一氣,這幾個大漢才相信流煙不是壞人。

幾條大漢同樣是衣衫襤褸,身上的衣裳比小娃略齊整些,好歹沒有露了肉。

彼此說明原由,一個薑黃臉的男人彎腰道謝:“讓公子受驚了。我等不是壞人,我們本是玉龍關裏的百姓,因為北莽南攻,逃難進了關裏。沒有土地,衣食無著,莊戶人除了種地,也沒別的本事糊口,這大半年我們在各州府輾轉,想著京城地廣人多,就結伴前行,想看看那裏能不能找條活路。”

幾人邊走邊說,羅銘和米英傑三人也追了上來,跟著幾個大漢進了樹林裏。

樹林裏或坐或臥,烏壓壓的一片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青壯年不多,老弱婦孺占了大半。

薑黃臉的漢子自稱夏鍾,領著流煙在人群裏穿行,去找小娃。

“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鄉親不是殘就是病,要麼就是老的老小的小。身強體壯的男人就隻有我們一百多人,我們是不敢走的,不然這些人更沒活路了。”

夏鍾語間無奈,歎了口氣,笑道:“讓公子見笑了。林哥兒就在前麵,我這就帶您過去。”

小娃守著一個女人,手裏還握著剛才流煙給他的幹糧。

那女人臉色青紫,氣喘不迭,望著小娃憐愛不已,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若剩下小娃孤零零一個,可怎麼活下去。

小娃怯怯說道:“娘親,有吃的了。”

“林哥兒乖,你吃吧,娘不餓。”

小娃搖頭,“林哥兒吃過了,娘親吃!”

說著話就將手裏一塊火燒塞進了女人嘴裏,女人抿了抿嘴角,做了個吃的樣子,笑道:“好吃。林哥兒也吃。”

小娃這才歡喜,拿過火燒咬了兩口,又塞進女人口裏。女人動也不動,雙眼直盯著孩子,再也沒了聲息,已然氣絕身亡。

小娃哪裏懂得,看母親不動彈,跪爬了兩步,趴在母親身上,笑道:“娘親你困了嗎?”

伸手拍了拍母親,哄道:“娘親睡吧,林哥兒守著娘親,這幹糧也給娘親留著,等醒了再吃……”

流煙等人來時,那女子身子都涼了,小娃就依偎在女子身邊,手裏握著半個火燒,目光呆愣愣的,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母親已然不在,這世上他再沒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