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神經終於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成功崩裂了,我使勁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掀了眼前的飯菜,碟碟碗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幾乎要叫劈了嗓子,“別再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了,我要回京,我要回京,難道你聽不見嗎?”
淚順著臉頰一直滑進胸口,我隻覺得憤怒,太陽穴仿佛都突突地響起來,我根本不受控製,隻能聽見自己歇斯底裏又尖厲無比的叫聲:“別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別再說了,讓我見他一麵,我隻想見他一麵,讓我見他一麵吧,嗚……”脖子上的傷因為我激動的情緒再度裂了開,殷紅的血滲透紗布滴在我的手上,我掙紮著下地,整個身子往地上栽了去,範清平一把把我摟在懷裏,緊緊抱著我聲音嘶啞道:“青寧,我送你回去。”
我嗚嗚哭個不停,怎麼有那麼多的淚水,又哪來那麼多委屈,一直往外泄一直往外泄的,沒完沒了。
回京的路上,範清平一直摟著我害怕我再出什麼意外。我虛弱得沒有話隻是盯著東北方,他說:“你丈夫說若你想做成一件事誰都困不住你,起先我還不相信,現如今終於信了。”
我冷笑,“知道無濟於事他還做這些有什麼意思?”
範清平無限悵惘地說:“你們若都能不為對方這樣著想就好了。”
我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從沒見過這樣令人生厭的男人,讓我這樣恨他。”
六月十八號的子時才到了京城,若按範清平的話,允祥應該不在人世了,可我總是執拗著不相信,難道命運對我連一次眷顧的機會都不給,兩次回來都是為了奔喪,額娘沒見著,丈夫也見不著?
我走到王府門口的時候突然沒了勇氣,若允祥真死了,我該怎麼辦?範清平看我的樣子,就上前替我拍了門,許久都沒人應,拍了很長時間,我的心一寸一寸地逐漸冰涼。
我轉身就跑去了角門,狹長的通道上聽見兩人的交談聲:“唉,生在皇家又如何?一樣擋不住生老病死,瞅瞅這一家子,真是慘呐。”
“唉……”另一個人也發出了長久的歎息聲。
我的心緊緊抽搐了一下,不會的,我能見他最後一麵。
角門上連往日守門的小廝也不在,門環抓在顫抖的手裏,抬上去又放下來,另一隻手指甲全掐進了肉裏,這隻手便重重拍了下去。人意外地安靜下來,心卻越來越空,那慢慢形成的洞吞掉了愛恨酸楚,我就機械地敲著門,一下又一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我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西院門,夾道,東院門,抄手遊廊,四合院,我一腳踢了門,房子竟是空的,沒人。我扯住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但又十分艱難地問她:“爺呢?”
“福晉……您怎麼……”
我使勁抓著她的肩膀又問了一次:“我問你爺呢?”
她看我的樣子嚇得麵如土色,“書……書房小屋……”
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使勁全身的勇氣,心裏是極想見他的,可腳卻不聽使喚的慢,腦海中不受控製地突然蹦出的一句“如果死了呢”,讓我先前“不會死”的假設完全成了白費。什麼結果都能接受,我打定了主意走進屋子,看見熟悉的眾人,眼睛清一色都是掛著淚的,“主子,額娘”地哭叫個不停,我煩躁地舉起手,隻拉過杏兒眼神無助地盯著她,還在嗎?她一下給我跪在地上,頭抵在我腿上嗚咽個不停,“主子,前後腳的事兒,您為什麼不再早一點兒,再早一點點就能見到了啊……”
真的去了。我笑著任眼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