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8章(1 / 1)

虞韶看向寄柔,她的眸光亮得像星子,對他閃一閃,又極難察覺的地搖了搖頭。眼神裏的慍怒化作了懇求。

她不願意跟他走,是放不下王爺嗎?

虞韶沉默地想著,心情複雜極了。他放下簾子,遮住了寄柔的目光,回來坐在另一邊車轅上,既不說走,也不說留。盧攸嗬的笑了一聲,拖長了調子輕喚一聲:“走嘍!”馬車便不緊不慢地北去了。

月光下,銀輝如練,灑在兩人的身上,虞韶始終是沉默的,車輪的吱呀聲因而越發得清晰。盧攸趕了一會車,甚覺無趣,捏著嗓子唱起鄉村野調,“青山在,綠水在,你的人兒不在。風常來,雨常來,他的書信不來。災不害,病淨害,我的相思常害。花不戴,翠不戴,你的金釵懶戴。茶不思,飯不想,你可真盼著他來。前世裏債,今世裏債,他留下的牽連債。”

馬車吱呀吱呀地響,盧攸幽幽地唱:“前世裏債,今世裏債,他留下的牽連債喲!”

“程府有守衛,你怎麼把她擄出來的?”虞韶突然發問,盧攸的歌聲戛然而止。

盧攸搖頭晃腦,故弄玄虛,“天機不可泄露,天機不可泄露。”然後他側耳傾聽了一陣,捅了捅虞韶的胳膊,示意他去車裏看看,“有一陣沒動靜了,是睡著了呢,還是又在憋著壞主意呢?我聽說這個女人可不是個善茬。”

虞韶白他一眼,回頭看看車簾。簾子是靜止的,偶爾夜風會卷著行人低低的私語傳進車裏。虞韶耳聰目明,早留意到剛才自盧攸哼起小曲的時候,寄柔的呼吸就逐漸變得輕微了,悠長而平緩。她沒睡,也不氣了,是在聆聽他和盧攸說話呢。

虞韶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臉上的終日不散的陰霾忽然一掃而光。他從盧攸手裏奪過了鞭子,說道:“像你這麼慢吞吞的,幾時才能到遼東?”說完在馬身上用力一抽,馬兒瘋狂地撒蹄奔跑起來。盧攸始料未及,身子一晃,險些栽下車去,不由罵了句娘,又聽車裏咚的一聲悶響,夾雜著女子的哀叫聲,虞韶眸子一轉,落在馬身上的鞭子,就溫柔了不少。

盧攸暗笑不止,心道:真他娘一個癡情種子。一麵抓緊了車轅,打個哈欠道:“我打個盹,咱們夜裏趕路,天亮再投宿。”

這一夜,馬不停蹄,到了薊州邊上,正是晨光微曦,曉風習習。盧攸去一戶山民家外叩門,虞韶到了車前,停了一停,將簾子一掀,見寄柔倚靠著車壁而坐,因手足被縛,動彈不得,隻能用眼睛瞪著他。虞韶一言不發地把她抱下車來,走到農戶的柵欄外頭,忽的想了起來,把寄柔的頭發打散,胡亂將臉遮住了。又見一縷發絲遮住了鼻子,忙撥開來。

寄柔原本就氣悶,這會被他一通擺弄,越發心煩了,“你幹什麼?”

虞韶仔細把一縷青絲放好,眸光和寄柔一對,他說道:“我不想別人看見你。”

寄柔好笑地說道:“我扮男裝和王爺去賀蘭打西羌人,每天看見的人不計其數,你要挖了他們所有人的眼?”

虞韶忍耐地看她一眼,沒有接話。隻是在行走間,有意在她小腿上掐了一下。寄柔被綁了一夜,胳膊腿早血瘀麻木了,被他在穴位上不輕不重地一掐,好像被蟲子咬了一下,又痛又癢,忍不住“哎”一聲輕呼,接過腦袋被他一撥,臉被迫埋進了他懷裏,再也出不來聲了。

他們這一行人,行跡甚是可疑,一個幹癟老頭,帶著一個氣度相貌都和他迥異的年輕人,還有個死活不知的女子。那農戶畏懼,眼睛在寄柔和虞韶身上掃來掃去,盧攸哂笑一聲,將那農戶拉到一旁,塞了一個銀錠,說道:“那是我兒子,二十多了,身上有些毛病,方圓百裏都知道,因此娶不上媳婦,不得已去南邊花大價錢買了一個。怕她半道跑了,人財兩空,所以綁了起來。”

那農戶一掂銀子,十分趁手,哪肯去追究他這番說辭是真是假,忙叫老婆開門,取了熱水被褥,領幾個客人去安置。盧攸倒也乖覺,把裏間讓給了虞韶,自己抱了一床薄被往柴房去了,嘴裏嚷嚷道:“乖兒子,別忘了爹跟你說的話,女人身子跟了誰,心就跟誰,等生米煮成熟飯,你就是攆她走,她也不肯走啦。”

虞韶早習慣了盧攸的陰陽怪氣,對他的話,就權當是耳邊風了。寄柔卻有些窘迫,心裏呸呸呸幾聲,將這個狡猾老頭恨了個咬牙切齒。氣還沒平,被虞韶往通炕上一放,又往裏一推,他自己脫了靴,就舒展了手腳,在旁邊躺了下來。

寄柔等了一陣,見虞韶兩隻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雙目微合,呼吸平緩,好像真是心無雜念,一閉眼就睡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