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韶直視著她,那雙閃亮的瞳仁裏,一直有寄柔的身影持久不散。對視了片刻,他眼睛一眨,忽然在她脖子裏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好像要說服自己一樣,嘟囔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寄柔忍無可忍,捂著脖子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隻是顧忌著他那翻臉不認人的性子,手上沒敢使太大的力氣。
虞韶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繼而他搖搖頭,眼裏的光黯淡了一些。他放開手,寄柔起身,翻身上馬,扔下他往林子外去了。到了村口,她忽然掣住馬韁,因來勢太猛,馬兒嘶鳴一聲,在原地打了個轉。這時虞韶也趕了上來,他穩住馬兒,緩緩調勻呼吸,看了一眼寄柔,寄柔則示意他去看那農戶門外栓的馬匹。
這麼快。虞韶心裏一沉,臉上因疾奔浮起的薄紅褪去。他恢複了那副冷靜沉著的模樣。“王爺來了。”
陸宗沅與趙瑟二人率了幾十精兵,在快到薊州的時候偶遇送信的農夫,因此直接趕了來。被領進空蕩蕩的廂房裏,他負手凝望著那鋪了紅氈的通炕。炕角扔了一團繩子,他撿起來,看了兩眼。這一會的功夫,趙瑟已經帶人把屋前屋後都搜了個遍,柴房裏的盧攸也被搜了出來,唯獨不見寄柔和虞韶的身影。
趙瑟有些不安。陸宗沅自昨夜裏馮寄柔和虞韶一同失蹤後,就再沒露過半個笑臉。唯有跟隨他多年的趙瑟才知道,此刻他看似平靜的神色下,掩藏著多少震怒。趙瑟踢了踢地上的盧攸,見這老頭還沒有反應,便示意旁邊的侍衛汲水來澆他。然後對陸宗沅道:“王爺,虞韶一定是被這個混賬煽動的,他年幼不曉事,可能犯了點糊塗,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這不還送信給王爺了嗎?”
年幼不曉事?陸宗沅咀嚼著這幾個字。他忽然笑了一聲,撩起袍子居中而坐,一副靜候來客的意思。
趙瑟見事已至此,恐怕沒有了回旋的餘地,忽而想起當初在濮陽,虞韶為了馮寄柔在陸宗沅的書房長跪不起,那個寂寥的背影早已銘刻在了他的心上。趙瑟心一橫,眼一閉,說道:“王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就忍痛割愛,把馮姑娘賞給虞韶吧!”
這時,左右侍衛從那農戶廚下借了粗瓷大碗,沏了碗粗茶上來。陸宗沅自昨夜趕路到現在,略覺疲憊,才呷了一口茶,聽見趙瑟這話,登時眉頭擰在了一起。他嫌惡地看著那瓷碗上陳年的茶垢,重重地把碗放在了案上。
趙瑟又道:“王爺要是不願意把她賞給虞韶,就幹脆殺了她。這個女人不詳啊王爺!你想想,自她進了王府,府裏出了多少禍事?王妃自戕,範總兵攻訐,王府遭賊,龍壁被毀——”說到龍壁被毀四個字,陸宗沅眉心驀地一跳,雙目頓起陰鷙之色。趙瑟忙刹住話頭,把頭一低,接過那隻粗瓷碗退了出去。
才走到院中,他又立即奔了回來,指著外頭說道:“王爺,虞韶回來了!”一頓,又補上一句,“還有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