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麵頰微紅,搖了搖頭,不敢應下。
蘇子鶴一頁頁翻著看,每看一頁,眉梢便揚一次。數十頁翻下來,當他再看向雲川時,眸光亮如夜晚最明的極星,忽閃著星光,說道:
“我當年著這些書時,隻注藥性,不理排序,藥草類目病情類目更是多到讓我心煩,曾經幾次想去整理卻又無從下筆。今日見你這分類,有序不亂,出診的記錄中你摘出的淨是我書中精華,句句下來真是完美到極致,正是多一字嫌多,少一字嫌少,精辟,精辟至極啊!”
雲川眸中同是一驚。“這些書,竟都是出自先生之手?”
“唉!我自幼便是醫癡,看盡天下醫術都覺無趣,便自己動手寫了起來,那會兒文墨不通的,如今看來,還真是寫成了‘狗屁不通”。”
雲川當即搖起了頭,擺著雙手:“先生太謙!雲川也喜醫術,典籍也讀過些許,可是來這裏後讀了先生的藥典才知自己鼠目寸光。先生書中所繪之藥,概大典之所概,詳盡不同病症之利害,用藥分多少,下藥分老幼,食藥分先後。每每觀之,淨是讚歎,半月來長歎此書未能流傳於世,當是天下醫者之痛。”
“你,你小子……”蘇子鶴心中本來就敬他,又被他反誇一番後,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
瞧瞧眼前這順眼又順耳的小子,再想想自己那個教導了多年還是一點兒進展都沒有的徒弟沐夜,心中一陣長歎。
“對了,你說你叫什麼,雲川是吧?我叫蘇子鶴,從今往後,你也別老先生先生的叫,你叫我子鶴就行了。”
沐夜雙目一瞪,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還是很冷的那一種,她下意識的搖搖頭,總覺得此時此刻眼見和耳聽的一切,有點不真實。
“如此不妥,先生是沐姑娘的師父,您當是我的長輩,我,我還是稱您‘蘇先生’好一些。”
“哎呀,隨便吧。”蘇子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終於喚了站在他身旁的沐夜一聲:“丫頭,下廚給我們炒兩個菜去,再燙上壺小酒,今晚我要和雲公子把酒到天亮!”
沐夜愣愣地看著師父,似還未從震驚中緩過來。
今晚的蘇子鶴在沐夜眼中,完全是另外一個人。曾經見人就殺,見不死就折磨的蘇子鶴是被人掉包了嗎?沐夜不確定,她真的很不確定。
“耳朵聾了嗎?!”一道內力攜風而來,呼啦啦吹起沐夜身上的白衫。
呃,是她師父,沒有錯……
沐夜轉身正要走,雲川卻道:“莫叫沐姑娘再忙了,我剛用過飯,再說……她身子也剛好。”
沐夜淡淡瞧了他一眼,可蘇子鶴當即開口了:“哎,夜裏吃點宵夜嘛!再者,這點活算什麼?沐丫頭十三歲的時候,三天不吃飯,拉著一車5個屍體能跑半個山頭,你可小看她了。”
沐夜在蘇子鶴背後無聲地瞪了他一眼,蘇子鶴感受到目光正要轉過身,沐夜已經拿起桌上的食盤走去屋外了。
今夜月明星亮,院子裏偶有幾道徐風吹來,倒是怡人。沐夜剛走到院子的石門下,身後的舊屋裏傳來師父清亮的嗓音:
“我說怎麼有些眼熟,你身上這件外衫是我的呀……”
“哎呀,這件是舊衣了,一會兒我將我今年剛從蘇南做的那兩套冰絲長衫給你拿來,啊,這裏衣也是舊的,我回去給你取套睡袍來。”
沐夜淺淺歎出一口氣,低頭看看手裏的食盤,上麵靜靜的躺著兩雙筷子,兩隻碗,兩隻碟子,兩隻匙,全是雙的。
從她救了雲川以後,潛移默化之中,她的人生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