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問道:“冷嗎?”
承恩苦笑,因為姐姐的手比自己的還要涼,搖頭回道:“不冷。”
說罷,他又向身旁的梅仁吩咐道:“你去門口守著。”
梅仁應下,臨走,還回頭瞧了沐夜一眼,笑著作了個揖。
“她是你的人?”沐夜一麵扶著承恩向她的寢屋走著,一麵問道。
承恩笑。“是啊,我花了好多心思才把她放在那八個名額裏,她卻說姐姐你話都不給她機會說,還嚇得她在床上躺了四五天。”
“我哪知道?”沐夜眸色一暗,側目凝著承恩,低聲問道:“你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外人,都是信不過的。”
承恩點點頭。“梅仁是師父送進沐府來的,叫我有個能用的。”
沐夜微怔,心中一明。原本以為梅仁這一群人是托了雲川的福才從師父的魔爪下逃了生,原來,是師父早有了安排。
二人走進沐夜的寢屋,沐夜早料到承恩會來,所以將屋子好好清理了一番,平日不用的首飾器件也通通擺到了桌上來裝樣子,原先死在盆裏的玉蘭黃菊都被沐夜從山裏挖來的藥草頂了包。
承恩在屋裏走了一圈,點點頭對她說道:“姐姐住的屋子,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看著挺別致。”
沐夜扶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你不要太掛心,我這不是好端端的,你在那院子裏還要與人鬥智鬥勇,相比之下,我這裏清閑自在多了。”
“談不上鬥智鬥勇。自從四夫人沒了以後,爹大怒,四個苑裏的人都靜了好久。”
“可是為何不見四夫人的棺木抬來墓園?”
承恩低聲:“姐姐不知,四夫人犯夫罪,被除了名,屍身也抬回娘家了。四姐在爹書房外麵跪了整整五天,差點也丟了小命,爹才留了她在沐府。”
沐夜眼中一絲不屑劃過。“老四從小心機重,心又高,她才不會離開沐府這顆大樹。”
承恩點點頭,笑道:“她現在得空就來我的苑裏,比誰都勤,在爹那兒失了寵,隻能從我這裏下手了。”
沐夜心生厭惡,擺手說道:“不說那些令人作惡的事了。”她拿起承恩的右腕,借著燈光細細打量。
隻見那裏印著淺淺的一朵蓮花,比起沐夜手上的那朵盛蓮,他手腕上的這朵像是含苞待放一般,顏色也要淺一些。
“我寫給你的方子,你都照著用了嗎?”她心疼地瞧著那蓮形的傷口。
“用了。”承恩眼眶泛紅,咬著唇角,輕聲道:“姐姐莫再在自己身上試藥了,那些藥性有的烈有的本身就有毒,師父都說了,這毒是無解的,姐,你也不要再……”
“師父還說我身上的毒活不過十八歲,如今我都十九了。師父教的,你自然要記住,可是他的話,也不能盡信。”
承恩依舊乖乖的點了點頭。
沐夜似是想起一件大事,蹙眉問道:“師父的晗蒼針,傳給你了嗎?”
“嗯。”說著,承恩掀起左袖,隻見一個皮革製的護腕包在他的小臂上,皮革上縫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裏麵每排十根針,一共五排。
這便是世人皆知的“射月晗蒼針”,暗器榜上的第一。此匣做工精巧,工藝複雜,世上隻有兩個。一個在晗蒼洞大護法蘇子鶴的手裏,另一個傳給了其徒沐承恩。
沐夜的眼中一明,用手輕輕撫過那皮匣,那瞬間她又想起了師父打在她身上的那支之入脈的銀針,想到那痛,她心中卻是一悅。
“這‘射月’防身伏擊都是極厲害的,你當勤練,善用。可是,身亦防,心難防。那些看不見的險惡人心,還要你自己小心提防。”
承恩點點頭,可他麵上緊皺著眉頭,眼看著手臂上的‘射月’,似是有話要說。
“怎麼了?”沐夜問道。
承恩抬起頭,淡淡的憂鬱纏在他俊俏的臉龐,他直直的凝著沐夜,提聲道:“姐,你可否與我說句實話。”
沐夜瞧著他泛著晶瑩的雙目,隻道:“你說。”
“姐,我細細讀過你寫給我的信和裏麵的方子,你對藥草的熟悉遠勝於我,可是,師父卻說你愚鈍不清藥理;你信中對母親仇恨的怨念,使我相信你絕不會懈怠自己,定會夜以繼日的勤習武功,可是師父卻說你天分不及,用功不致。直到師父把“射月”交給我的那天我才明白,其實,一直以來,那些所有關於你‘愚鈍’‘無才’的假象,都是為了我,是不是?”
沐夜沒有想到承恩會說出如此的話來,她瞧著臉前這個有著清亮的眸子,能洞悉一切雙目的幼弟,這一刻,心中是說不出的欣慰。
如此一來,也不枉費她多年的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