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丫頓時大悟,看著這言簡意賅的五字,一方麵感激他的相救之恩,另一方麵則止不住多想了一層,方才他手刀下來前,難道時間不足以說這五字?莫不是借此報複她吧。
馬車隻將人送到城門外,九丫便下了車。十日前經霍昀的引見,她曾去其姊的府上拜會過,為的就是相互通個話,以防個萬一。如今這萬一倒真就被她遇到了,不過慶幸霍昀還算機靈,在見到楊老太爺入營的第一刻當機立斷,將她送出了軍營。
跺著步子,九丫繞過幾條巷子便到入霍小姐的府上,大概是依然身著男裝,將將一邁進門卻已被攔了下來。
“這位公子,可有拜貼?”小廝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
此等情況自然是要借霍昀的名頭,可沒等她將話說出來,門廊影屏內轉出一個人來,隨之而起的便是那銀鈴一般的笑聲,“真是好巧,方才霍姐姐還說弟妹去了寺廟裏,竟在這兒撞上了。不過弟妹這身打扮,卻實在不似去了寺廟。”
這一聲一個“弟妹”,真是好不親熱,可此人的心若也如這話語一般熱乎那便太好了。
九丫還是鄒大小姐時,鄒夫人在其滿歲那年請了相士給她算了個命,那相士說鄒大小姐一生平順無災無難,隻是與“三”這數字有些犯衝。如今且不說她這大小姐一生平還是不平,便說這與“三”犯衝一說確是說對了。
今日三月十三,九丫有些倒黴,被鄒清音逮了個正著。原本扮個男裝也不打緊,可鄒清音早做好了準備,任她怎麼狡辯,都抓準了一點,那便是她借著向霍小姐學繡花的由頭逍遙了十日,且有人可證明這十日她根本沒宿在其府上。
“你倒說說你這幾日究竟去了何處?”此時質問她的人已變成了剛從軍營回來的楊老太爺。
今日這老太爺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平日裏就嚴肅的臉今日無端端地擰起了眉來,更讓人心裏顫巍巍的。九丫咽了口唾沫,醞釀了片刻,終於抬起頭來,一雙眼中已生生地擠出些淚花來,“爺爺,孫媳不該騙您?隻是這其中原由實在……實在有些見不得人。”
楊老太爺悶哼了一聲,“你且說說,這裏也沒外人。”
外人!九丫瞧了眼站在廳裏的幾位,除了含著壞笑的楊攸夫婦二人外,還有幾個老媽子和幾個倒茶水的小婢小廝。仔細說起來,他們確都是楊府之人。想來是逃不過了,歎了聲氣,她隻得開口道:“孫媳……孫媳這不是看大哥喜得貴子,但孫媳的肚子卻久沒動靜,所以便著急得很。十日前,聽人說城郊有坐廟,供奉了一頗靈驗的觀音,孫媳便去了那處。心裏又琢磨著這樣的羞事也不好對人說起,便將這事兒捂在了心裏。”
對於一個新媳婦來說這樣的理由似乎恰到好處,有些著急又有些羞怯,因此廳裏的眾人都點了點頭。
可此間卻還有人清醒著,“倒不知哪間廟?我也想去拜拜。”
是了,楊家這位大夫人,亦沒有生子,此時抱在她手裏的小公子,人人皆知非她所出,說出這話亦是恰到好處,因此眾人又點了點頭。
此間便還是有人清醒著,“做這事兒心誠則靈,得三叩九拜地去,大嫂身子嬌貴隻怕大哥見了心痛吧。”
如此看來,這廳中人雖多,看熱鬧者眾,看門道的也就一兩個而已。一如楊攸、鄒清音、九丫,再如楊老太爺。
兩人說得甚歡,卻似乎將這老人家給忘了,於是當鄒清音欲再開口時,楊老太爺開口了:“好了好了,看你也是為了楊家,老夫便不追究了。”
其實關於此次的萬一,九丫早在入營裏便做了準備,可她全然沒想到完結得竟如此簡單,可見楊老太爺的一句話頂得過自已抓破頭想十天了。然而正當她為此歡欣鼓舞時,楊老太爺的後半句話便說了出來,“雖說你算是為了楊家,卻也是說了謊,這罰是定要罰的。”
楊老太爺做事一向公平講禮,一番也話說得滴水不漏,眾人再次點了點頭。隻是這罰嘛,有輕有重,有緩有急,卻不知他如何拿捏。可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便是在那些灼灼目光中,他穩穩當當地給了個答案。
九丫這一生,前十多年在鄒府中風流瀟灑,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小姐。前兩年來雖然破落了些,但憑她的能耐與運氣也混了個衣食無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