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濃】(2 / 2)

若不是他的耳力忽然變得極其敏銳,他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

而且,更可怕的一點是,那腳步聲已經很近,很近了。

在這樣的一個寂靜的雪夜裏,一個人踩在雪上,已經走的很近了,卻幾乎聽不到他的腳步聲,這是何其可怕?

獨孤一心的心頭猛然冒出了一個詞,踏雪無聲。

踏雪無聲,這是武者中到達了如一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

武道七重,鍛體,損不足,凝氣,如一,知著,入微,神變。

天下武人無數,能入第三重凝氣的已是千中無一,能到如一之境的,那更是萬裏挑一。

現在,這樣一個萬裏挑一的人,在這樣一個寂靜的雪夜裏,於北地荒蕪的曠野中,踏雪無聲而來,便猶如一把還沒出鞘,但已經蓄滿了力量的刀,叫人毛骨悚然。

雪濃也按下了尺八的聲音,終於抬頭看向了那個人走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步態極其優雅的人,一步步踏來,就如同在跳著一曲輕舞。

這個人帶著一張麵具,完全慘白的麵具,叫人看不清他的麵容,同時,配合著他那一襲白衣,便如同是一個來索命的無常一樣。

他手裏提著一把刀,弧刀,巧的是,和尺八一樣,弧刀也是在中原不甚流行,卻在北海極為受寵的刀具。

相交於中原的刀,弧刀刀身極長,刃麵偏狹,沒有中原刀的磅礴大氣,近似於劍,卻又比劍多了幾分凶戾和鋒銳。

那弧刀,便如同那人來人一樣,凶戾鋒銳的刺痛人的神經。

“誰道故家北海遠,夜來聽得尺八音。”那人開口,聲調古怪,完全聽不出男女老幼,顯是以極高明的運氣手法將聲腔都做了改變,“閣下袖刀運用的出神入化,尺八也吹奏的如此高妙,可我思來想去,卻是沒想到閣下是青龍司哪位高人,不該啊,以閣下之才,不該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啊。”

“可惜,我就是個籍籍無名之輩。”雪濃收起尺八,站起了身,左手無名指一動,那蛛絲刀隨即便立刻收攏到了雪濃的袖子裏。

雪濃在看著那個人。

那個人也在看著雪濃。

天上落下的雪好像有那麼一刻的停頓。

下一刻,驟然,風起。

獨孤一心隻聽得衣袂破空之聲,雪濃早已經不再原地。

這一次,他沒有閉上眼睛,他立刻追尋而去。

等到他看到時,雪濃已經和那個人短兵相接。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本來,在那種極度迅速短促,高速的交鋒中,獨孤一心是根本不可能看到任何東西的。

可偏偏在那一刻,獨孤一心看清楚了全部。

不管是雪濃的出刀的弧度,還是那個殺手出刀的弧度,他們的用力的大小,吐息的長短,甚至是獨孤一心可以通過他們刀刃的輕微顫動,判斷出他們刀的下一個揮動的方向。

然後,一切結束了。

並沒有讓獨孤一心意外的一點,雪濃用的也是弧刀。

最後的勝者,是雪濃。

兩個人在極快的速度裏接近,最終又一觸即分。

雪濃收刀回鞘。

那個萬裏挑一,踏雪無聲而來的人,則喉嚨驟然開裂,噴濺出一道濃鬱的血線,整個人頹然倒在了地上,死了。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獨孤一心看清楚了全部的過程,他,一個從前根本沒有學過武功,被認定根本沒有任何武學天賦的人,現在卻偏偏能夠看清楚高手之間對決的最細節的東西,他甚至覺得自己再推敲琢磨一番,就能掌握兩個人刀術的精粹。

他,已經學會了武功。

踩雪聲打斷了獨孤一心的沉思,雪濃已經走了回來。

可剛剛他出刀的時候,是一點踩雪的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的,足以證明他也是如一境界,或者如一境界以上的高手。

“雪大人剛剛吹奏的曲子叫什麼名字?”獨孤一心忽然問。

“雪濃。”雪濃坐回火堆旁,淡淡說。

“好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