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流離如夢(2 / 2)

九歌回到房中時並未見到殷冥,房間裏空蕩蕩的,讓人心生不安。九歌沒有進屋,隻在門口站了一瞬,轉身走了。

後山樹叢之中一處極隱蔽的茅屋門口,殷冥斜倚著粗簡搭成的木桌,對月獨酌。一輪弦月倒映在酒盞之中,清清冷冷,莫名就勾起回憶,腦海中亦浮現淩月的容顏,亦如從前的冷清淡漠,眼神卻不似從前那般依戀深情,淚水含進眼底,嘴角笑容鋒利。

——殷冥,事到如今,你我已是無話可說。可是我還是想再說一句,窮此一生,我從未覺自己做錯了什麼,唯有一樣,倘若讓我選擇,我倒真希望你早在三年前就已死了。

希望我三年前就已死了麼?

心頭一陣陣抽痛,卻是低頭苦笑。她說的倒也沒錯,倘若他殷冥三年前就已喪命,倒也不至於發生現在這一切,更不會鬧到最後兩人對立相殺,將兩人曾經僅存的美好回憶在一夕之間毀盡的地步。可是事已至此,也是無法改變,說什麼都已徒勞。

突然之間很不明白,他殷冥要爭了天下做什麼?

享受普天下之為我獨尊的榮耀,還是想要發泄舊日積怨,把自己失去的一切盡數奪回?

這些在以前看似很是充分的理由,在今時今日都顯得有些牽強。他殷冥雖是前朝亡國皇帝的遺子,但這許多年來都是身在東煞,長於一群泯滅人性的殺手之中,雙手染血,性情陰冷。倘若沒有淩月和任宇馳陪著,沒有讓他在殺戮和鮮血中迷失自己,他並不確定自己最後會不會還是如現在一般。

原是從一開始就受製於人,從未體會過半分自由,於曾經的他而言,倘若有朝一日能讓他遠離殺伐,帶著淩月遠走他鄉,於平安中過活,才是他心中所求。可是三年前的一場巨變,卻是將這心中僅存的希翼毀盡。

身世之謎,仇敵之女,前塵往事,不忍開啟,然最後終是控製不住心中欲望,想要將失去的再度奪回,於是營營汲汲,隱藏自己,存於看似平順的浮華之中,伺機進行一場足以顛覆一切的報複。

卻是唯獨忘了自己的本心。

而時至今日,他殷冥的本心在哪裏,他卻是已然渾然不知。或許早就遺落在逝如水流的時間中,蹤影全無。

酒入愁腸又帶了情緒,自然更容易喝醉,不消一刻,已是醉眼微醺,昏昏欲睡,然後殷冥便看見一個人影在夜色中出現,緩緩朝他走來。

夜風吹拂來人淡青色的衣裙,所過之處帶著枯草被踩碎的聲響,身披月光娉婷行至殷冥麵前,鬢角一縷長發垂於耳側,逆光之中看不清她的樣貌,隻覺她周身散發寒氣,亦如心中那人的影子,莫名重合之中,已然無端端攪亂了他的心湖,又是一陣揪心悶痛。

“殷大哥。”柔柔一聲略帶擔心的低喚,來人已經走到殷冥麵前,伸手抓住了他送往唇邊酒盞的手,是九歌。

殷冥愣了愣,略略抬頭望向眼九歌的臉,隻見昏暗之中她亮晶晶的眸子,眼底是一片刻意壓抑的濕氣,心頭一顫,另一隻手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臂間用力順勢一帶,就將她鎖進了自己懷裏。

九歌被殷冥突然的動作嚇壞了,整個人在他懷裏縮成一團,雙手抵著他的肩頭,身子微微顫抖。

在她的頸窩深埋下頭,鼻息間似是有淡淡的清香,極輕易的就撩撥了他的心弦。那些被深藏心底的情緒終於再也壓抑不住,以不可挽回的姿態傾斜而出,瞬間就將他淹沒,彙聚了千言萬語,最後卻隻能化作一聲聲的低喚,是他從來就無法割舍的名字。

“淩月......淩月......不要放棄我。”

殷冥的聲音啞啞的,還帶著微弱的顫音。九歌從未聽到過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話,更何況那話語間已經泄露了他太多的情緒,整個人頓時僵住了,然後她感覺到脖頸上傳來溫潤的觸感,綿軟的又帶著讓人無可抗拒的霸道。

她懂了。

此時此刻的殷冥已是動情,並且把她當做了淩月,那麼她要怎麼做呢?

心亂如麻之下,脖頸上的觸感卻是越發強烈,亦是感覺到他的大手隔著衣服在她身上遊走,就連思維也不甚清晰。或許此時此刻從他的鉗製中逃脫才是正確選擇,可是九歌必須承認,當前的情形亦是她曾幻想過的,於是,心底的掙紮慢慢減弱,直至消散如煙,而她抵在殷冥肩頭的手,亦是鬆開了力道,轉而纏上了他的背。

九歌知道,自己當下的做法略顯卑鄙,但她亦不後悔,隻因她愛殷冥,已然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