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寒與他對視一眼,眼底皆是一片迷惑,饒是她自負敏銳,卻也覺此事離奇,不合乎常理,
似是牽動傷口,傾寒動作一頓,長睫迅速覆下。白昕急忙收住思緒,想從她手中接過竹蒿,誰知剛一抬手,眉頭便迅速聚在一起。傾寒斜睨了他一眼,白昕訕訕抬眸對她露出一抹苦笑。
傾寒無奈的搖頭笑道:“你傷的不比我輕,還是別妄動了,不然等我走了,你就隻能靠白落照顧了!”
白昕一愣,驚詫之下蘊著深深擔憂:“你還要回去?”
傾寒點頭應了一聲。
白昕掃了眼她身上被白衣遮蓋的傷口,瞬間放下了心中疑惑,深深的歉意盈滿雙眸。傾寒掠過一眼,洞悉了他心中所想,卻隻淡淡道:“我若不想,你豈能傷我,這一劍加身,自有它無限的價值。”
白昕心中驚愕,跟著重複道:“價值?什麼價值值得用命去換!”
傾寒輕淺一笑,眼中盡是漠然:“並不是用命去換,把握分寸,量力而行,險而為之,舍而勝之,這也是一種高明的手段。”
迎風仰首,傲然遠望,山川江河,碧海青茫,目遇九霄,清晰蕩漾,秀麗堂皇之美,波瀾壯闊之盛。可萬事萬物蘊在她琉璃般的眸子裏,皆化作深沉縹緲,最後隻餘下蒼蒼泠白。萬物精彩,何能入她的心,煢煢性命,也如身外之物。
眼前墨發飄飛的女子,冰姿玉骨,宛然若仙,可自她口中說出的話,即使平靜相訴卻恁般心驚。利劍穿心,凶險萬分,稍有不慎即是喪命之危,可這驚悸之舉在這纖弱的女子麵前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語,一種手段,除此之外,便全然不在乎。該是怎樣的經曆讓她如此決絕,怎樣的目的讓她不顧一切,又是怎樣的性格才能讓她對自己也如此狠心。
此時看向她從容的笑,白昕心中隻覺無比震驚,轉而又化為畏懼,化作不解,甚至還有幾分慍怒。
他不讚同道:“那全力一劍,差一點就會要了你的命!”
那危機一瞬,她如何能顧全一切,穩妥決策。隻要隨便一個失誤,都是致命,到時候拿什麼籌謀,談什麼利弊,一切盡是烏有。
傾寒微微閡眸,淡淡一笑,眉目間隱隱有幾分疲憊,語氣卻是藐視一切的自信:“憑我之能,絕不會讓那差一點的偏差發生,分毫之厘,亦在我把控之內!”
分毫之厘,亦在我把控之內…
輕柔之語,字字清晰,縈繞在耳邊,鑽進他的心裏,彌留不散。
世上誰人敢放言做到分毫不差,還是拿自己的性命為注,於任何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場心有餘悸的豪賭,可於她而言,卻是十拿九穩的一場交易而已。
這樣的自信,這樣的驕傲,卻也這樣的冷心,這樣的無情。
白昕皺眉看她,凝視良久,微微放大的眼中映著白衣女子蒼白而堅毅麵容,他突然很好奇,鬼使神差的問道:“那你要換的,是什麼?”
“敵人的放鬆,盟友的信任,還有…”
傾寒掀開眼,纖長羽睫投下一片陰影,更顯得眼神幽深難測。她轉頭看向白昕,直視其雙眼,坦言道:“還有你的愧疚。”
白昕眼神一滯,“愧疚?”
傾寒勾了勾唇:“若你執掌白家,那白府、甚至於江南,至少不會是我的敵人。”
白昕想起之前的事,絲縷哀傷拂過心間,但望向那雙坦然的雙眼,心中亦有敬佩一漾。